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刺客信条同人]禁果 作者:风耀 文案 圣殿骑士克莉丝蒂娜爱上了一个刺客, 并深深厌恶着伦敦市内某个粗暴无礼、缺乏教养的匪帮首领。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知道—— 这两个人的名字,都叫做雅各·弗莱。 - 阅前须知 - ·十九世纪英国维多利亚时代背景,男主雅各·弗莱。 内容标签:游戏网游 天作之合 因缘邂逅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雅各·弗莱 ┃ 配角:伊薇·弗莱、亨利·格林、克罗佛特·史塔瑞 ┃ 其它:   ☆、邂逅   一八六八年的伦敦白教堂区,办公桌上堆积成山的资料显然让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倍感头痛。她停下了翻阅资料的动作,关掉了台灯,然后将手肘支在桌面上,低垂下脸用指尖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舒缓压力。过了一会儿,她坐起身,让身体陷进柔软舒适的椅子里,然后从大衣的内衬口袋里拿出了钱包。   钱包里有个相当迷你的试剂瓶,还配有一个小小的滴管,里面本该装着某种液体,但现在却空了大半。克莉丝蒂娜轻轻摇晃了它一下,底部残余的淡棕色液体立刻泛起了小小的泡沫,而后消失不见。在窗外令人心神意乱的暴雨和浓雾中,克莉丝蒂娜睁大双眼凝视了它片刻,然后把它和钱包一起放了回去。   “托马斯警司。”在天空传来的滚滚雷鸣声中,克莉丝蒂娜忽然开口道。   一直静静侧立在窗边的中年人立刻上前了一步,“是,请问指挥官您有何吩咐?”   这位威廉·托马斯先生,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蓝色制服,肩章上清楚地绣着皇冠图样。任谁看到都能立刻明白他的身份,伦敦警察厅分派在白教堂区的总警司,有权监督和领导白教堂区的所有警员,而能令他毕恭毕敬的这位斯威夫特小姐,则系西敏区的最高指挥官。   在整个大伦敦内,如果说伦敦市是大英帝国的商业与金融中心,那么西敏区就是大英帝国的行政中心。大本钟、国会大厦、白金汉宫……无数意义重大的建筑坐落在西敏区。虽然按照职级划分,斯威夫特小姐只是位高他一级,但他的工作辖区只是一个小小的贫民区,在警察厅内部的地位自然远不能与斯威夫特小姐相比。   不过按照常理来说,他的确应当对她保持敬意,但大可不必如此谦卑,更不必在她越权占据了他的办公室用以办公后,还如此殷勤地站在一旁随传随到。这只能说,其中必定还有些不能言明的特别原因。   “这里还有收缴来的……未经销毁的鸦片吗?”   总警司立刻意会,“您需要多少?或许您还需要一个酒精灯?”   “是的,只需要拿一点生的给我就行,非常感谢。”   在克莉丝蒂娜吩咐了自己的要求后,托马斯即刻转身离开,想要将这件事办妥,但就在这时候,一阵沸反盈天的嘈杂喧闹声忽然穿过了浓雾和玻璃,传进了这间光线黯淡的办公室中,克莉丝蒂娜略微吃了一惊,然后她起身走到窗边,向外推开了窗子,瓢泼大雨立刻打湿了木制的窗框和克莉丝蒂娜的手背。   迎面吹来的寒风让克莉丝蒂娜侧过身不适地咳嗽了两声,接着她向身边的托马斯询问道,“托马斯警司,这是发生了什么?我不希望这是工人们又在进行罢工运动。”   “当然不是。”托马斯连忙走上前解释道,“听声音的方向,是从火车站那边传来的。想来又是那些地痞无赖在聚众斗殴,那是他们约定俗成的斗殴地点。您不知道,最近几天克劳利来了伙新势力,在本地迅速建起了一个叫什么秃鼻鸦的帮派,这名字真是不吉利……斯威夫特指挥官,我发誓我会马上拔掉他们的翅膀,但要我说,凯拉克实在难当重任,他竟连一个小小的白教堂区都控制不住……”   克莉丝蒂娜知道凯拉克是谁,伦敦匪帮暴徒帮的七个首领之一,负责控制白教堂区。   在文明社会中,能站在金字塔上层的人总是只占小部分,因此底层人民中就令人遗憾地出现了不少渣滓、流氓、地痞、恶棍……他们对于大伦敦的犯罪率有着杰出贡献,警察这一职业也因他们而诞生。尽管在一八六八年的今天,伦敦警察厅的警员人数已扩大到了数千名之多,但还是无法有效地维持住伦敦的秩序。   在这样的背景下,又一新的团体应运而生,那就是帮派。犯罪者们聚集在某个名号下,实施有计划的抢劫、盗窃、杀人……这在如今的伦敦是很常见的。每天都有无数的帮派兴起,又有无数的帮派灭亡,能在其中屹立不倒的,就只有暴徒帮。   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警察选择了与暴徒合作,而不是将他们一力打击到底。毕竟人民向往和平,那么为了和平,他们理应忍受一些小小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威胁。   “贫民窟本就要比上层地区混乱得多……”克莉丝蒂娜表现出了理解,然后她忽然开口要求道,“请带我去现场看看,托马斯警司。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新帮派,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总警司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迟疑,但他实在不敢反抗克莉丝蒂娜的要求,于是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只能选择答应。   同一时间,在白教堂火车站的门口,前不久才刚刚从小城镇克劳利来到大都会伦敦的雅各·弗莱,正满怀着兴奋和喜悦跳上一辆四轮马车的车顶。   他抹去了脸上的雨水,然后对底下的一张张面孔振臂高呼道,“先生们,还有女士们!凯拉克已经死了!从今往后掌握白教堂区的,就是我们……雅各和伊薇·弗莱!你们可以效命于我们,然后……团结在黑鸦帮的名号下!”   雅各的讲话得到了热烈的回应,暴徒帮的残酷统治十分不受当地人民欢迎,而从克劳利来的弗莱双子在杀死凯拉克后,无疑立刻凭此赢得了民众的心。黑鸦帮众的欢呼令雅各感到有些飘飘然了,他用力拍了拍自己双胞胎姐姐的肩膀,在雨幕中大喊道,“我亲爱的姐姐……现在你该不会还要反对我建立帮派吧?看看这些人!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伊薇!”   雅各·弗莱从小就梦想着成为一个帮派老大,他的行动会很坚决果断,但又很公平……他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名号、旗帜和制服,然后让整个克劳利……不、不,是让整个伦敦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刚到伦敦的第一天他就想实施这个计划了,但很可惜,他的提议被自己的亲姐姐一票否决了。虽然他马上就一票否决了伊薇的一票否决,但是没用。伊薇·弗莱不赞成他去搞帮派,是因为他们本身就隶属于一个古老的组织。   刺客兄弟会。   这是一个十分隐秘的组织团体,致力于保证人民自由意志的存活和成长,但他们解放人民思想的过程并不顺利。纵观人类迄今为止所有有记录的历史,他们一直在与一个名为圣殿骑士团的组织进行秘密斗争。两者的信仰和手段截然不同,圣殿骑士向往秩序,而刺客向往自由……这使得两者经常发生激烈的流血冲突。   就拿眼下的伦敦举例,不列颠圣殿骑士教团的大团长克罗佛特·史塔瑞已经牢牢控制住了伦敦的每一个区域和帮派、每一个行业和阶层。如今的伦敦到处都是犯罪和暴行、苦受压迫的工人和非法雇佣的童工,但没有任何人能撼动克罗佛特·史塔瑞的统治。   不列颠的刺客组织因此严厉禁止刺客们在时机成熟前进入伦敦挑衅史塔瑞,但弗莱双子对此持反对意见。雅各和伊薇认为伦敦的人民迫切地需要被解放,他们不能让机会白白从身边溜走,所以他们违背了组织的命令,偷偷从克劳利来到了伦敦。   虽然伊薇起初坚决反对从建立帮派开始推翻史塔瑞统治的这一计划,但随着时势变化,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并不非常情愿地帮助弟弟吞并了白教堂区本地一直在与暴徒帮进行对抗的煤渣帮,然后建起了全新的黑鸦帮。这正是雅各通往梦想的第一步,他将擦亮那些煤渣,然后让所有被剥削者都聚集到黑鸦的旗帜下面。   现在,听着底下的民众对他们两个的欢呼声,伊薇有些动摇了。在雨中深吸了口气后,伊薇微笑起来,“建立帮派……虽然这个主意听起来很疯狂,不过在经过实践之后我觉得……这真是艾吉奥·奥迪托雷也会觉得不错的好主意,就像他在罗马——”   “谁是艾吉奥·奥迪托雷?”雅各抽空回问了一句,“这听起来像是外国人的名字……罗马?他是我们在意大利的兄弟吗?”   “……”伊薇陷入了古怪的沉默。就在她不知道第几次开口试图让自己不学无术的弟弟明白,艾吉奥·奥迪托雷是一位活在中世纪的传奇刺客时,马车车轮碾过碎石子路的声响突兀地闯入了他们的庆祝活动。   那是一辆舒适轻便的两轮小型马车,当它在他们附近停下时,伊薇立刻就明白过来,这辆车是冲着他们来的。因为马车上十分明显地挂着伦敦警察厅的标志……他们被警察盯上了,为首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三四辆四轮警车,看起来十分不好对付。   弗莱双子立刻跳下了马车,雅各冲那辆马车走过去,不以为然地开口道,“让我来看看是谁想要加入我们的庆祝活动……”   一旁的某个黑鸦帮众鼓起勇气拉住了雅各,小声且迅速地提醒道,“我觉得最好是不要挑衅那些苏格兰猎犬,就连凯拉克也不敢这么做。头儿,你和他们说话时最好能……克制一点,向条子低头并不丢人……”   雅各明白过来了,他低声问道,“苏格兰场?”   苏格兰场,伦敦警察厅的别称。因警务总部坐落在旧苏格兰王室宫殿得名,而伦敦警察也因此在底层人民中得到了一系列相关的绰号和蔑称。   手下连忙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马车的车厢打开了。   最先走下马车的,是一位黑发绿眼的女性,仅从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她为人十分干净利落、雷厉风行,而且有悖于英国普遍鼓吹的绅士精神和淑女气质的一点是,她没有坐在车厢里等人将她搀扶下来,反而是先走出了车厢,然后才跟下来一个大胡子警官亦步亦趋地为她撑伞遮雨,只是她好像害了伤风,整个人看起来极为苍白,这在很大程度上破坏了她身上那种不容许任何人置疑她的压迫感。   在她走下马车以后,欢呼声立刻停止,周围只剩下雨滴不断从天空坠落的声音。她盯着远处凯拉克的尸体看了好一阵子,面无表情的脸让雅各很难明白她脑子里的齿轮是怎么运转的,但雅各能断定,她正是他最讨厌的那类女人,尽管她甚至都还没有开口说话。   “白教堂区的治安真是堪忧,托马斯警司。”不明身份的绿眼睛女人开口叹息了一声,对身边的人这样说道。   “这你就错了,小姐。”大胡子正要开口,雅各就忽然笑出了声,走上前去。伊薇试图伸手拉住自己冒失的弟弟,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托马斯警司见状连忙拦在那位那个女人身前,阻止雅各继续向她靠近。雅各看着他挑了挑眉,摊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然后道,“你认为我们在破坏治安吗?其实并不是的,那些尸……那些人只是忽然感到身体不适,倒在了路边,其实我们正要送他们去诊所治疗。”   因为大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的。   克莉丝蒂娜闻言立刻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她伸手示意托马斯让开,转过身抬眼正视着雅各,“真有趣……我不知道克劳利是怎样,但是伦敦不允许非法的团体集合,先生。”   “……”雅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黑鸦帮众,然后随口胡诌道,“这只是个无害的工人兄弟会,小姐。我们……呃……正在讨论怎么好好工作,然后为伦敦贡献出更多力量,成为一个有用的齿轮。”   “在大雨中?”   “大雨助人清醒,你难道没有觉得外面的空气十分清新吗?”   “不,我感觉糟糕极了。”克莉丝蒂娜轻声开口道,她的语气让雅各觉得非常不妙。   “我发誓我们都是守法的好市民。”雅各拿出了钱袋,这么做的时候他感到有些心痛。不过他认为自己必须让伊薇知道,他能建起帮派,也就能对帮派负责。眼前就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他得想办法把这个女人打发走,“你看,警官。这是我为他们准备的诊金。”   这个女人衣服上的肩章让雅各知道了她也是个条子,虽然吃惊,但雅各还是迅速改变了对她的称呼。   “噢……你可真是个好心人,先生。”在对雅各进行回应时,克莉丝蒂娜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她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钱袋,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中,“安全起见,就由我来你保管诊金吧。你可以将他们送到诊所,放心,我会提前打好招呼,让他们得到最妥善的治疗。”   “治疗、一群、死人?”雅各在心里发起了牢骚,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配合着做戏道,“没问题,你的尽职尽责令人钦佩,警官。”   雅各生来活泼好动、精力过剩,这样的戏码很快令雅各感到了不耐烦。他一边想着这个女人何时才能滚蛋、一边四处游移着视线,但只过了一会儿……他就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雅各的视线停在了克莉丝蒂娜的胸口。   “你在看什么?”克莉丝忽然发问。   “没什么。”雅各立刻回神道,“什么都没有。”   克莉丝蒂娜好像察觉到了雅各的心虚。她将手背在身后,迈步走入雨中,绕着雅各走了一圈,仔细地审视了他一番。雅各不易察觉地缩起了自己的左手,幸好克莉丝蒂娜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嘲笑道,“在替别人出‘诊金’前,你不妨先去把自己的外表打理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笑的行贿,先生。”   雅各·弗莱拥有着一张典型的盎格鲁萨克逊人面孔,眉目之中带着一种特别的、粗犷的俊美,而挺拔的身姿也使得他很引人瞩目,但他身上跳线又缀满了补丁的衣服和帽子,还有一半在腰带里、一半在腰带外的衬衫,又让人觉得他十分滑稽。   在随意地点评过雅各的穿着后,克莉丝转身提高了些音量道,“走吧,托马斯警司。这位先生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白教堂区很安全。”   在看着克莉丝蒂娜的马车离开以后,雅各转身朝伊薇耸了耸肩,“伦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英镑在哪里都通用。”   伊薇抱着双臂,靠在车厢边上挑了挑眉道,“虽然刚才那位小姐很漂亮,但你盯着她看时的样子真丢人,弟弟。”   “是吗?”雅各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然后把玩起了藏在左手衣袖里的袖剑,那是刺客的标志,“听到你这么说我还真难过……希望等到我把袖剑送进那个女人的脖子里时,你能给我一个好评价。”   “……什么?”伊薇的神情有了些微的变化。   “圣殿骑士。”雅各说道,“那个女人脖子里的项坠,是圣殿骑士的标记。不是凯拉克那种边缘角色,而是经过了入团仪式的……货真价实的圣殿骑士。伊薇,要我说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啊,你觉得呢?”   另外一方面,在将警车驶出了贫民区以后,雨势也渐渐变小了。托马斯有些困惑地开口道,“指挥官,为什么不让我拘捕他们?他们摆明是在当街行凶,我有非常合适的理由将他们送进监狱。”   马车忽然停下,车夫走过来从外面打开了车门。托马斯知道这是克莉丝蒂娜的逐客令,于是连忙起身钻出车厢,为自己戴好帽子,将身体站得笔直,等候她接下来的指示。   “我接下来还有个约会要赴,没空在那些街头混混身上浪费时间……大团长手下的暴徒会来解决他们的。非常谢谢你提供的资料,我会从你送上来的名单里选出优秀的人才吸纳进入教团。那么,再会了,托马斯总警司。”   “您言重了,斯威夫特小姐。”警司连忙低下了头,在想起什么以后,他将头垂得更低了,“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克莉丝抬起下颌,“是的,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1847年11月9日,雅各·弗莱出生,弗莱双子出生,于是就选在今天发文了。去年的冬天我写了康纳,如今又回到一个新起-点重新出发,希望能写出一个好故事。 维多利亚时代应该不可能出现女性警察,不过这是个有着刺客和圣殿骑士的架空伦敦,那么就以此为前提接受文中的某些奇怪设定吧,想要了解枭雄的剧情可以在B站搜纯黑的刺客信条实况,就算不了解刺客信条系列,纯黑的视频也给带给人很大乐趣。枭雄的PC版也快发售了,游戏里遇到问题的话,有意愿的可以打零分问我。 想说的就是这些,下面丢个纯黑的地址。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3105446/   ☆、秘密   “日安,斯威夫特指挥官。”在克莉丝蒂娜踏入苏格兰场位于西敏区的总部时,前台的书记员立刻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出声招呼道。   克莉丝蒂娜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问询道,“梭恩小姐来了吗?”   “是的,她已经在楼上等您了。您说过,她的会面请求一律不必预约。”   “……非常好。”克莉丝蒂娜喃喃道,然后径自往楼上的办公室走去。   一直在那里等待与她会面的露西·梭恩已经有些烦躁了,不过在看到克莉丝蒂娜出现以后,她脸上的不耐烦立刻一扫而空。梭恩小姐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拥抱了克莉丝蒂娜,“我亲爱的克莉丝……等等——”闻到克莉丝身上淡淡氨味的梭恩皱起了眉,“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别在意。”克莉丝挣脱了梭恩的怀抱,然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拿出放在抽屉里的香水,为自己喷上少许盖过生鸦片的难闻气味,“你明白的,露西。这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乐趣。”   梭恩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克莉丝,你有体面的工作和地位,有足够多的娱乐方式放松身心,何必去接触那些下贱的穷鬼用来自我放纵的脏东西,克罗佛特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克莉丝对这个话题感到了厌烦。她合上抽屉,走到沙发边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况且,他现在关心的只有伊甸碎片。露西,你对伊甸碎片的研究有什么进展吗?”   伊甸碎片,那是刺客和圣殿骑士数千年以来一直都在追求的东西。克莉丝没有仔细了解过伊甸碎片的起源,但她知道每一个伊甸碎片都或多或少地都具有一些神奇的力量。控制人心、制造幻象、心灵感应、回溯时间……追求权力者能用伊甸碎片做到他们任何想要做的事。现在成为圣殿骑士教团首要追逐目标的,正是伊甸碎片中的圣骸裹尸布,相传它能够治愈一切伤痛,并且起死回生。   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和露西·梭恩是史塔瑞帝国中为数不多的女性掌权者,克莉丝蒂娜帮助克罗佛特·史塔瑞控制首都的警力,而露西·梭恩则是一位专攻神秘学的研究专家,负责帮助史塔瑞找寻伊甸碎片的踪迹。   “一点也没有。”一提到这件事,梭恩就有些忿忿不平,“我把一块伊甸碎片交给大卫·布鲁斯特做电击实验,你知道的,在一个世纪以前,北美殖民地的刺客们曾经成功让富兰克林用电流取得了伊甸碎片中的秘密……但是大卫·布鲁斯特失败了!那附近的克劳利刺客阻止了他的研究,还炸掉了他的实验室,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   “克劳利?”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说下去吧,露西。”其实克莉丝是想到了今早在贫民窟见到的那个滑稽的行贿者,不过刺客没可能把外表搞得那么穷酸,应该是她多心了。   “总而言之,克罗佛特又替我找到了一批研究资料,今晚就会送到港口,不过我不认为我能在其中有什么收获,突破口始终还是在安妮女王广场的那栋房子里……”   “肯威老宅?”   “是的!爱德华·肯威肯定在房子里隐藏了什么秘密,而我会将那个秘密找出来!”   她们正在谈论的,是活跃在上个世纪的大海盗兼刺客大师爱德华·肯威生前在伦敦安妮女王广场的住所。圣殿骑士们坚信在爱德华在他的海盗生涯中一定遇到过伊甸碎片,一个或者数个……他们因此冲入了爱德华家中,对他进行了一次有计划的谋杀,并切实地杀死了爱德华,但很可惜,他们最后一无所获。   在爱德华死后,肯威老宅立刻被爱德华·肯威的儿子海尔森·肯威继承,比较戏剧性的是,当时圣殿骑士教团的大团长,将爱德华尚还年幼的儿子海尔森·肯威教导成了一位圣殿骑士大师。出于对海尔森的尊敬,圣殿骑士们没有再肆无忌惮地搜寻那栋房子里的秘密……不过在一个世纪过去以后的现在,那栋宅邸又吸引到了无数的瞩目和垂涎。   “露西,你真的能找到吗?”克莉丝提出了质疑。   梭恩的话语一滞,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她实在没有底气回答克莉丝的问题。那栋房子起码已经被翻了百遍以上,但没有任何人能在里面有所收获,“我正在尝试……”   “或许我们可以把房子拆了,看看有什么暗格和密室。”   “这太粗暴了,克莉丝。”   “粗暴?露西,你我都清楚就算房子真里有什么秘密,我们也是看不出来的,因为那是爱德华·肯威留给刺客们的讯息,只有他们才看得出来。想要破解秘密,就得采用一些极端手法。这样就算我们得不到,刺客们也同样没办法从肯威老宅里得到什么秘密。”   “好吧……”梭恩勉强同意了,“但这实施起来——”   “那栋房子现在在克罗佛特名下,我想我能弄到对它动工的许可令……过段时间吧,露西,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带着许可令去那里找你,这就么说定了。”克莉丝做下了决定,一锤定音,然后她将重新视线放回到了窗外。   虽然她占据了苏格兰场视野最为开阔的一间办公室,但是窗外的景色却并不怎么优美。白天的雨才刚刚停下,但却没有放晴,天空的颜色是惨败的灰色。无数工厂的烟囱突兀地向天空耸立着,从里面冒出的滚滚黑烟遮天蔽日。运沙船密布在泰晤士河上,把原本清澈的河水染成了泥黄色,推开窗的话,多半还能闻到一股独属于伦敦的臭味。那是横行在街上的马匹和马车散发出来的,市中心的空气甚至还不如贫民窟来的洁净,但用克罗佛特·史塔瑞的话来说,这都是使这座城市通向光明所必须做出的牺牲,人民应当感恩。   ☆、访客   在征服了白教堂区以后,雅各·弗莱还得到了一列原本属于凯拉克的火车。火车由一个苏格兰中年女人管理着,她叫做艾格尼丝·迈克宾,火车本身被命名为柏莎,听起来有点女性化……所以雅各完全可以让艾格尼丝继续经营这列火车,在伦敦做点载人或载物的小生意。这笔意外之财冲淡了雅各用英镑贿赂克莉丝蒂娜时的心痛感。   顺带一提,他和伊薇还联系上了负责替不列颠刺客兄弟会监视伦敦的刺客亨利·格林。   整个伦敦差不多只有亨利·格林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可怜的亨利年复一年地写信希望兄弟会派出人手对伦敦施以援手,但没人给他回音。等见到弗莱双子的时候,他几乎是喜出望外,还以为兄弟会改主意了,但其实他和伊薇完全是偷偷溜过来的,雅各和伊薇都没敢告诉亨利这一点。   此前,亨利一直经营着一家古董店,然后在凯拉克的追踪下东躲西藏。当然,在雅各到来后,这种局面立刻就被打破了。凯拉克被杀,柏莎火车成了他们的新藏身处,亨利将他在古董店的家当全搬到了火车上,如今亨利可以光明正大地研究和追寻伊甸碎片了……和他亲爱的姐姐伊薇·弗莱一起。   说实话,雅各觉得他们两个都很蠢。   他不认为那种传说中的玩意儿能给解放伦敦带来多大帮助,有这种时间还不如去征服更多的街区、猎杀更多的圣殿骑士。不过,可爱的亨利还是有点用处的,他带雅各和伊薇去会见了这些年他在伦敦经营出的人际关系网,大多都对雅各的帮派事业很有帮助。   其中甚至还有一位愿意为他们提供情报的警察,菲德列克·艾柏林警官。经过短暂的相处,雅各觉得艾柏林要比那个绿眼睛女人讨人喜欢得多。对了,雅各还见到了一个头发怪模怪样的老头,亨利说他是个活着的名人,大伦敦里的每个人都认识他,他叫做查尔斯·狄更斯,一位成功且杰出的小说家。人们都渴望着与狄更斯攀谈的机会,不过雅各对狄更斯却毫无兴趣。因为他一看见书就犯困,一辈子都不可能去看狄更斯写的小说。   今天,亨利又带他们去认识新朋友了。   亚历山大·格拉汉姆·贝尔,据亨利所说似乎是个什么家、什么家兼什么家。那一连串的头衔太长了,雅各根本没能记住。总之,贝尔一直在帮助伦敦城内的自由新闻社拦截史塔瑞企业的子公司史塔瑞电信公司的电报消息,捍卫新闻公正和言论自由。   贝尔风趣健谈,这让雅各和伊薇都觉得与他会面的过程相当愉快。如果没有不速之客的突然到来,他们之间的会面还会更愉快一些。   “噢,我的天啊。她看起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我想我要倒大霉了……”在从窗户里远远窥见了那位意外访客的身影后,贝尔不安地呻-吟起来。   雅各跟着凑到贝尔身边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他的神情立刻有所变化,“那个女人……我认得她!”   半个月前在白教堂区,他见过她。   贝尔焦虑道,“你当然认得她,伦敦城里的每个人都认得她,斯威夫特指挥官,对吗?克罗佛特·史塔瑞最近一直在给我开高到离谱的价码,劝说我为他工作,但我没想到史塔瑞竟会派她过来说服我……”   “你应该没有跳槽的打算吧?”   “当然没有,不过我想你们待在这里可能不太合适。非常抱歉,只能请你们暂时先离开了……之后你们可以随时来拜访我,不过现在不行,我不能被他们看到我——”   “别担心,我来帮你解决麻烦。你说的没错,亚历。她看起来生气极了,就像是家里刚死了什么人……”雅各咕哝着,然后让袖剑出了鞘。他早就想教训一下那个女人了,现在无疑是个不错的时机,但他的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被伊薇猛地拉住了。   “你不可以和警察起正面冲突,雅各。”伊薇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令雅各厌恶的告诫意味,“你还记得刺客组织的信条吗?在——”   “——在众目睽睽下隐匿行迹,成为人群的一员。”雅各不耐烦地答道,“我当然记得,但这些老掉牙的信条到底有什么用呢?万物皆虚?万事皆允?这些口号听起来就像是邪教组织……别说废话了,我现在就要让亲爱的斯威夫特小姐明白,肆意打扰别人的谈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贝尔从之前开始就像是被雅各的话吓到了,此时他终于回过神道,“雅各,你没必要这样……我是说,如果来的是那些暴徒,我会很高兴地看着你教训他们,但斯威夫特小姐是特别的,她——见鬼!她都已经到门口了,快带他们走,格林!”   亨利·格林立刻加入了劝说的队伍,“先离开这里吧,雅各,然后我会告诉你一些有关于斯威夫特小姐的事。”   “……”雅各勉强平静了下来,然后把手臂从伊薇手中挣脱出来,不太愉快地往外走,“我希望你接下来的话能让我满意,亨利。”   “当然。”亨利连忙跟上雅各从后门离开了贝尔的工作室。在说完之后,亨利忍不住看了伊薇一眼,伊薇无奈地摊了摊手,以表达自己对雅各的无能为力。   虽然叫嚷着需要个解释,但事实却是雅各一走到外面就反悔了。他根本没兴趣听亨利的话,现在的他只想爬上房顶偷听一下贝尔和那个女人的谈话。在再三阻拦无果后,伊薇只能由着他去,她向雅各索取了他绝不会闹事的保证,不过她觉得这根本毫无约束力。于是她选择和雅各一起爬上房顶。亨利的身手并不灵活,不能保证自由奔跑时一点声音都没有,伊薇只能让他先回火车上去,而她留在这,好在雅各捅出大乱子前阻止他。   “……日安,斯威夫特指挥官,我真高兴能在这样晴朗的日子里看到您的来访,也很想请您喝杯茶,只是现在的时间好像不是非常合适。”   一上到房顶,他们立刻就听见了贝尔的声音。紧接着,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傲慢的声音也传了上来,“亚历山大·格拉汉姆·贝尔,史塔瑞电信公司对你提出了控诉。他们有证据证明你正在拦截他们的电报,倘若此事当真,这便是一起商业犯罪。贝尔先生,你对此有何解释?”   “绝无此事!”贝尔大声争辩起来,但其实就在十分钟前,贝尔还在向雅各抱怨史塔瑞公司的工作效率低下,电报里传递的全是废话,“我根本不懂怎么拦截电报,但我想那肯定需要一根……电线之类的东西从史塔瑞公司接到我这里来吧?您看我这里有吗?”   贝尔一本正经的谎话让伊薇忍不住笑起来,雅各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姐姐,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雅各完全不懂电报、电线、信号之类的东西,贝尔之前跟他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大堆,而他只觉得虽然自由很好,但自由又简短可能会更好。   伊薇管这叫不学无术。   “别拿这种鬼话来敷衍我,我懂电报是怎么回事。不过你得庆幸,我很乐意进去喝杯茶,听你慢慢为自己辩解,为我带路吧,贝尔先生……你们留在外面,搜查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东西。”克莉丝蒂娜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对自己手下的吩咐。   “好了,他们进屋了。雅各,你还想偷听什么?”伊薇从房顶上一跃而起,催促他赶紧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我在想斯威夫特小姐还能不能更惹人厌一点。”雅各懒洋洋地开口,然后仰面在贝尔的房顶上躺下,他发觉这里的阳光很舒服。伊薇看出他闹事的冲动已经平息了,于是也就不再理会他,纵身跃下房顶离开了。   雅各·弗莱和伊薇·弗莱是两个标签式的人物,弟弟鲁莽大胆、姐姐冷静沉着,这是克劳利刺客给他们的评价。听上去他们似乎是一对性格和能力互补的双胞胎,但事实上雅各觉得伊薇无聊透顶、伊薇觉得雅各无药可救,两个人很少在一起共同行动。   现在他亲爱的姐姐多半又要去和亨利·格林凑在一起研究伊甸碎片了,而他的黑鸦帮正在忙着渗透白教堂区的周边地区,只有让帮众先帮他摸清当地的情报,雅各才能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猎杀圣殿骑士和暴徒帮众。眼下他无事可做,又不能冲下去在警察的包围圈中宰了那位指挥官小姐。   那么,在这幕间的休息时间,他似乎需要来点新乐子解闷……雅各·弗莱打了个哈欠,在心中飞快盘算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菲德列克·艾柏林警官,他职业生涯中办理过的一件大案时至今日仍被人不时提起,那就是开膛手杰克案。 查尔斯·狄更斯,双城记与雾都孤儿的作者。 亚历山大·格拉汉姆·贝尔,拥有世界上第一台可用电话机的专利权,但电话究竟是否由他发明存在一定争议。   ☆、虚假   一进门,克莉丝蒂娜就换了一副面孔。傲慢的表情从她脸上消失,变成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她径自走到贝尔的工作台面前,但贝尔却显得很放松,完全不对她加以阻拦,仿佛他桌上本就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在仔细地看了一阵桌上杂乱的无线电设备之后,克莉丝忽然伸手掐掉了其中一根,然后动作利落地扔到了一旁。   “喂喂,克莉丝。”贝尔连忙走过去制止她的粗暴举动。   “从史塔瑞电信公司那里你监听不到什么的,那不是史塔瑞企业的重心,而只是他的一个传声筒。你只能从电报里拦截到无穷无尽的关于镇痛药水的废话,用你的智慧去做更有意义的事吧,亚历。”   克莉丝的话让贝尔叹息了一声,“总有人得做这件事,我去集市上买东西,那里的摊贩都对史塔瑞在市场上兜售的镇痛药水深信不疑。我总要知道他是怎么欺骗人民的,然后才能站出来反驳他。”   “你不可能登门每家每户地去解释那不是镇痛药水,而是迷-幻药水。”   这是克罗佛特·史塔瑞最近的一个新计划,向伦敦市民兜售能把人变成白痴的致幻药物,借此巩固他的统治。克莉丝蒂娜早就觉得这个男人已经无可救药了,所以根本不意外他能做出这么残暴的事,但问题就在于,要怎么阻止他。   那么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身为圣殿骑士,却在和刺客进行密谋。这就等于站在一个政党中却向另一个政党的人抛媚眼,是可耻的背叛行为,而且还很危险,但她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   克莉丝无情指出的事实让贝尔陷入了新一轮的叹息,然后他勉强笑道,“刚才你在外面的演技真好笑,我还是更习惯你现在的样子。不过你这么跑过来找我,史塔瑞不会觉得你的多管闲事很可疑吗?让西敏区的最高指挥官,跑来游说一个默默无名的科学家?这不合常理。”   “不会,他不关心这些琐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我不知道史塔瑞在警察厅里有没有安插人手……多管闲事?你的用词真难听,亚历,我这是在为教团做事,还有——”克莉丝拿起了贝尔随意放置在桌上的实验作品,“你不会永远默默无名的,谁都能看出你的天赋和才能……这就是你的最新研究吗?会讲话的电报?”   克莉丝知道亚历山大·贝尔一直在研究一种所谓的……会讲话的电报,不只是传递点和破折号,而是人声。   让朋友们各自留在家中,不必出门也能互相交谈,这就是贝尔的奋斗目标。   “是的,会讲话的电报。上一位来访的小姐将它命名为电话,我觉得听上去有点诡异,但又很顺口……等、等等——这个发明还没有被完成,你不能把我的半成品拿走,克莉丝。”贝尔连忙阻止起了克莉丝的顺手牵羊,“它现在只能传送一两个音节,而且还有距离限制……你要电话做什么?我听亨利说你在教团里再也没有第二个同伴了。”   “总会用得上的,这就不用你多费心了,亚历。”克莉丝转而在桌上放上了一个钱袋,“我出这个价买你的半成品。”   贝尔冷静了下来,他走上前拿起钱袋掂了掂分量,然后忍不住张嘴惊叹道,“我知道警察这行现在能捞到很多,但你贪污受贿的能力未免也太强了,克莉丝。”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这座城市正在日渐腐坏,就像臭气熏天的泰晤士河。”克莉丝摇了摇头。   贝尔忍不住开口道,“但是我刚刚会见了伦敦明日的希望,亨利带了他的两个刺客同伴来见我,我觉得他们看上去很有能力。”   “……谁?”   贝尔正要说出弗莱双子的名字,克莉丝身上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打铃声,克莉丝抬起左手,拨开衣袖关掉了手表的闹铃,“我不管亨利找到了几个伙伴,我只知道我一个月前就让你转告了他镇痛药水的事,但他却一直没有作为。既然刺客拿不出办法,那么我就自己去解决药水的问题。替我告诉亨利·格林,如果他始终这么靠不住,我就要结束与他的合作关系了。”   看得出来克莉丝接下来有个相当匆忙的约会要赴,因为在说完了这些话以后,她就径自往门外走去。贝尔正想跟上去为亨利做一番辩解,但克莉丝却相当干脆地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多说无益,让他拿出行动来吧……你说得对,总有人要来解决这件事,所以我现在就要去处理镇痛药水的事了。对了,我会和附近的巡警打好招呼,不会再有暴徒帮的人跑来干扰你的研究,安心发明你的电话吧,贝尔。我觉得如果你的设想真能实现,那肯定会是个所有人都觉得了不起的发明。”   “呃……好吧……”贝尔无话可说了,只能道,“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研究资助,克莉丝。”   这时克莉丝已经拉开了门,为防止被人窥听,克莉丝向贝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贝尔立刻会意,他高声道,“我真的是无辜的,斯威夫特指挥官,你一定要相信我!”   “……太浮夸了。”贝尔好像听到克莉丝这么轻声嘀咕了一句,紧接着她就从外面关上了贝尔工作室的门,贝尔隐约听见她坐上马车对手下的警官吩咐道,“出发吧,兰贝斯疗养院。”   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从贝尔的家门口渐渐远去,在两波访客接连离开之后,他的工作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伦敦人还真是忙碌啊。”贝尔感慨了一句,然后搓了搓手坐回到工作台前,让自己继续投入到无尽的实验中去。克莉丝是对的,他不能总被史塔瑞的弱智药水耍得团团转,他要把自己的精力花费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帮助自由的刺客组织迈出更有力的一步。   ☆、再遇   雅各很快在街上找到了有意思的事,他发觉伦敦人有个很奇怪的习惯,就是疯狂地在追捧一种叫做镇痛药水的玩意儿,而且几乎每个集市都有小贩在广泛地兜售这种药水。听上去像是一种很畅销的健康药品,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就是喝了你这种药水!才会变得动也不能动,你的药水把他变成了白痴!”   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某位女士拉着自己的家人向小贩质问的戏码后,雅各走过去替那位女士打飞了小贩掏出来的刀子,“我猜你做的应该不是刀具生意吧?那就别把刀拿出来吓唬人。”   小贩色厉内荏道,“听着,你们两个正在吓跑我的客人,要是再不闪到一边去,我就让你们两个好看,快滚开!”   “是吗?我很好奇你要怎么让我好看?”雅各体内渴望着痛快来一架的因子正在蠢蠢欲动,但令他感到失望的是,这个小贩在比较了一番与他的体格差距后,竟然转身逃跑了。雅各叹了口气,然后拿出不伦不类的绅士做派对那位女士道,“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夫人。”   雅各向那个小贩追了上去,他直觉这里面肯定会有些有趣的故事。接下来,雅各很快顺藤摸瓜追查到了药水是在兰贝斯区最大的蒸馏厂里被制作出来的。在得知蒸馏厂属于史塔瑞公司后,雅各立刻计划一把火把蒸馏厂烧了。   在此过程中,雅各遇到了一位与他有共同目标的老绅士,自称达尔文。两人都想让这些镇痛药水就地报销,免得继续祸害伦敦市民。不过就在雅各忙着四处搞破坏的时候,达尔文却从蒸馏厂里的资料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镇痛药水的内容样本来自兰贝斯疗养院,那里才是一切的源头。   在疗养院里的某个人设计出了这种恶毒-药水的配方,雅各必须不引人警觉地潜入进去,然后找出药水的制作者并解决掉他……说实话,他对这件事兴致缺缺,隐秘行动对雅各的吸引力远不如杀人放火。不过好人做到底,雅各不喜欢半途而废,那就只能勉为其难地接着干下去了。   同日下午,雅各潜进了疗养院,成功地在一间开放的实验室里找到了制作镇痛药水的约翰·艾略森医生。当时艾略森医生正在忙于把尸体里的脑浆抽出来,研究人类大脑的形状会不会影响到人的性格,他们好像管这叫颅相学,但旁观了这一幕的雅各只觉得既恶心又乏味。   不过下一秒,雅各脸上的无精打采就一扫而空,因为他在实验室的观众席上看到了一位老熟人。   “今天还真是个幸运的日子……”雅各喃喃自语道,“找到你了,可爱的小狗。”   雅各对上帝的存在半信半疑,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虚伪地感谢着上帝又一次将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小姐送到他身边,这份礼物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的。现在,他身边没有了碍事的伊薇和格林,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比如说——在杀了艾略森医生以后,再顺手杀了斯威夫特警官。   这听上去就是个好主意。   接下来,雅各极有创意地潜入了地下的停尸房,把尸体藏进柜子里,然后自己躺上医用推床,又替自己盖上遮尸布,等着艾略森的助手毫无察觉把他当成实验材料推到艾略森身边。   他的构思执行地非常顺利,在用袖剑刺穿了艾略森的喉咙以后,雅各一把掀开了遮尸布,拉起兜帽,然后翻身跳下了床。在周围人群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雅各朝着因为有所警觉而起身逃离了实验室的克莉丝蒂娜追了上去。   疗养院的道路有些复杂,但克莉丝蒂娜随身携带的煤油灯使得雅各非常轻松地就能顺着火光追过去。这点令雅各略感奇怪,疗养院远没有黑到让人看不清周围情形的地步,克莉丝蒂娜没必要带着那盏碍事的灯……那令她的奔跑速度变慢了,而比这更奇怪的是,她还主动选择跑进了死胡同。   雅各在一间资料室里成功堵到了她,但他似乎想岔了什么,克莉丝蒂娜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追杀。她正毫无防备地将身体背对着门口,煤油灯被搁在桌上,她粗暴地将抽屉一个个拉出来,扔在地上,然后试图在里面找到某样东西。   就算雅各再没脑子,这诡异的情况也该让他起些警觉性了,在环视了四周,排除了有埋伏这一可能性以后,雅各甩出了一柄飞刀射穿了克莉丝蒂娜的煤油灯。   温暖的光亮很快湮没在了随之到来的黑暗中,煤油刺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房间里一片漆黑,但这对于雅各来说毫无影响。他生来就有一种奇妙的天赋,能在黑暗中将事物看的一清二楚,仿佛它们本身就散发着光亮。于是雅各很清楚地看见,在灯光熄灭以后,克莉丝蒂娜似乎是吃了一惊,然后她抓着几张纸,起身向他慢慢走过来。   “……刺客?”她轻声开口问道。   “是的,小姐。”雅各以轻松愉快的心情回应道,他很快就会刺穿她的心脏,结束她的生命,那么似乎也就没必要在意她身上的种种违和之处了,又一个圣殿骑士,雅各·弗莱的成绩远远领先伊薇·弗莱。   接下来,雅各尽可能安静地让袖剑出了鞘,他想让这件事完成地漂亮些,但金属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室内还是显得无比清晰。   克莉丝听到了,然后她竟然露出了放松的表情,加快了朝雅各走过来的步伐,“我知道了。贝尔白天向我提起过你,亨利·格林总算有所作为了,不过我不会感谢他的,因为事态已经糟到——”   说到这里时,克莉丝好像被凹凸不平的地板绊了一下,雅各本能地伸出手扶住了她削瘦的肩膀。此时他袖剑的刀刃就横在克莉丝脆弱的脖子边上,稍微动作就能结果她的性命,但雅各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收起了袖剑,因为他……已经被克莉丝的话弄傻了,在经过一番思考后,雅各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你刚才说什么?”   因为过于吃惊,雅各的声音有了古怪的沙哑。起初,他怀疑贝尔出卖了他们,但随后他就意识到,背叛者其实是克莉丝蒂娜本身。   此时,夜空中一直遮挡着月色的阴云忽然轻轻移开,明亮的月色流淌进了室内。雅各确信就算是个普通人这时候也能看清室内的情形了,他本以为克莉丝会对他的长相感到吃惊,毕竟他们早就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会面,但克莉丝却表现地镇静非常,一丝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我说事态已经糟到不能更糟了。镇痛药水在市面上流通的到处都是,我来这里就是想从艾略森嘴里打听出配方。”克莉丝挥开了雅各的手臂,以示自己不需要帮助,然后她摸索着按上雅各的肩膀,然后顺势滑落下来握住他的手腕,把那几张纸塞进了雅各手中。   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肌肤触碰让雅各感觉得到,克莉丝的手一片冰冷,她的身体状况好像很糟糕。   “这就是药水的配方。”克莉丝说道,“熟练的医生知道怎么做出针对性的解药。我不方便做这件事,只能交给你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弄坏我的灯,但请你把这份资料转交给亨利·格林……或者也可以交给弗洛伦斯·南丁格尔。这间疗养院本来就是属于南丁格尔女士的,只不过被艾略森非法占用了,我会想办法把疗养院还给提灯的女士,然后由你们帮助她做出解药,可以吗?”   雅各没有回答,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被别的事物吸引了。他盯着她胸口的红色十字项坠看了一阵,然后看向她翡翠绿色的眼睛。诚实地说,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是个在长相上极为出众的女人,眼睛的颜色恰好也是他最中意的绿色,但他现在盯着她看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漂亮,而是她视线的落点……十分奇怪。   克莉丝蒂娜的眼中总是带着锋锐逼人的戾气,但现在却没有丝毫神采,她的视线茫然且没有焦点。这令她看上去竟有些无助,雅各迟疑着问询道,“……你的眼睛?”   克莉丝正要回答,但这时守卫的脚步已经近了,她将他往窗户的方向推过去,“快走,刺客。”   “我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我会对史塔瑞说是你杀了艾略森又抢了药方。接下来我会带着赶到的守卫对你进行追查,你记得把自己的痕迹……”克莉丝推开窗子,疗养院的庭院里安置着许多路灯。在晃了晃脑袋驱走眼前的阴影后,克莉丝看向身旁,惊讶地发现刚才的那位刺客已经不见了。   “看来亨利·格林终于找到了可靠的人手……”克莉丝喃喃道。   她还从未见过身手这样敏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达尔文,进化论。 ·开创了护理事业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女士,因为总是在夜间提灯为病人巡视而得名提灯女神,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女护士。 =。=女主是个夜盲的小聋瞎。   ☆、身份   雅各很清楚艾格尼丝驾驶火车的时刻表,所以火车才一进站,早就等候在兰贝斯火车站的雅各就迅速钻进了属于自己的火车藏身处,火车的前几列车厢永远是为黑鸦帮保留的。   伊薇和亨利被他撞门进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回来路上下过一场小雨,雅各在把沾着雨水的资料摔在伊薇的书桌上以后,就脱了鞋子把自己扔进了柔软的床褥里,今天奔波了一整天,雅各十分罕见地感觉到有些累了。   “这是什么?”伊薇皱着眉用指尖捏起资料的一角,仿佛这张纸随时会爆炸。   “噢,那已经没用了。”雅各回答道,然后用最简略的语言向伊薇和亨利说明了他今天丰富多彩的经历,接着道,“我去找过南丁格尔了,但她给我开的药方市面上根本配不齐。于是我就让手下去搜集那些流进黑市的药物了,总之镇痛药水带来的麻烦很快就会过去……你们干嘛看着我,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伊薇沉默地聆听着,脸上露出了有些难以形容的表情。   “姐姐,你那是什么见鬼的表情?”   “我很吃惊。”伊薇抿了抿唇道,“你竟然有独立解决这件事的智力。”   “你什么意思?!”   “伊薇的意思是,你真是出色的令人惊讶。”亨利站出来打圆场,“我真惭愧,其实我也一直在研究那种药水,但只分析出药水里有鸦片和曼陀罗花,有成瘾性和致幻性……我辜负了斯威夫特小姐的期望。”   “听听,伊薇。这才是我想听到的话。”雅各在说完之后立刻看向亨利,“我正要问你,亨利,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说服了一位圣殿骑士倒向我们?”   “不……其实是她主动找到了我,出于一些我也不知道的私人原因,她想推翻史塔瑞的统治。不过我们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如果总是向我泄露圣殿骑士的秘密,她很快就会被怀疑,而即便她给我提供了消息,以前的我一个人势单力薄,也没办法有效地打击史塔瑞的势力……”   “现在,你有我们了。”伊薇拍了拍亨利的肩膀,然后看了雅各一眼,“……还有黑鸦。”   “是的。”亨利微笑起来,然后继续向弗莱双子介绍伦敦无人不知的斯威夫特小姐,“她的年纪比我要小一些,但和你们一样大,都是二十一岁。我想她应该是伦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指挥官了,而且也是第一位女性指挥官。她的父亲是上一任指挥官,我想这应该和她的成功有些关系。”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太过于相信她比较好。”伊薇谨慎地开口,“毕竟,她是一个圣殿骑士。”   “眼睛有问题的人也能当警察?”雅各忽然开口问道。   “……什么?”雅各的问题让亨利感到费解。   “没什么,当我没说。”亨利的反应让雅各明白了他对斯威夫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不过没关心,他心里已经有定论了,弃暗投明的斯威夫特小姐的视力好像很是堪忧。   这个事实让雅各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车厢顶思索了好一会儿,接着他猛地起身从床底下拉出了放着衣物的储物箱。   “雅各,你又要做什么?”在看着雅各翻出那件打满了补丁的旧大衣以后,伊薇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事实上,在被那位斯威夫特小姐嘲笑过穿着以后,雅各就怎么都不肯穿这件旧外套了,虽然他本来很喜欢它的舒适。   “我找到了新乐趣。”雅各把旧外套挂上了墙上的钩子,方便以后随时取用,接着他爬起来穿好了鞋子,又拉上了自己刺客服上能够隐约遮掩住长相的兜帽,“伊薇,我希望你不要在外面暴露自己。我是说,在穿着刺客服的时候,你最好不要说自己叫做伊薇·弗莱,也不要告诉别人你有个弟弟叫雅各·弗莱。”   “啊哈,雅各·弗莱教我隐匿行踪?这听起来真荒谬,不过我会做的。因为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这么做的。”   “那就最好。”这一次,雅各对伊薇的挑衅无动于衷,因为他的心思已经落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上,雅各起身打开了车厢的门,冰冷的夜风立刻倒灌了进来,雅各背朝着姐姐和亨利随意地挥了挥手,“我要再出去一次,改天见。”   火车仍然停靠在兰贝斯站,伊薇还来不及询问他要去做什么,雅各就已经跳下车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走出了车站的雅各满心踌躇,“……我亲爱的姐姐说我只会搞破坏,那么我现在就要去算计一番给她看。”   这样想着的雅各,决定先打个哈欠。   现在,将时间倒回去一些。就在雅各为南丁格尔的需求的药物东奔西跑时,克莉丝正在史塔瑞的家中开无聊透顶的圣殿会议,在场的圣殿骑士都在激烈地声讨刺客的暴力行径。艾略森医生聪明地独占了配方,有用的资料又全被克莉丝处理了,所以他的死意味着镇痛药水的生产线被迫中断,圣殿骑士控制伦敦的计划也搁浅了。   克莉丝被他们慷慨激昂的演讲弄的有些头痛,克罗佛特·史塔瑞显然也与她同样的感受。在仆人将茶水端上来以后,克罗佛特啜饮了一口,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在一阵令人屏息的沉默中,克罗佛特凝视了一阵台灯沁出的温暖光芒,然后忽然开口道,“斯威夫特小姐,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兰贝斯疗养院?”   “蒸馏厂起火。”克莉丝简单地叙述道,“我立刻意识到有人盯上了疗养院,于是就赶了过去。可惜那个刺客身手敏捷,我没能阻止他。”   克罗佛特点了点头,作为圣殿骑士教团的大团长,他将自己的模样打理地十分妥帖,衣着精细体面、头发整齐地梳理在脑后、精心修剪的胡须微微上翘、灰蓝色的眼睛里透露出精明。克莉丝的谎言乍一看没有什么漏洞,但她知道克罗佛特并不相信她的话。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不过两人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友谊,至少现在如此。   镇痛药水的失利让克罗佛特感到遗憾,但他并不是十分在意。在会议上,他提出了新的计划,这导致散会时伦敦时间已经进入了深夜。克莉丝因此感到异常困倦,但她并没有让车夫把她载回家,而是选择回自己位于苏格兰场的办公室。   坐镇总部的警察们大多都已经下班了,但还有些夜间的值班人员在,克莉丝和他们逐一打过了招呼,然后才往楼上去。圣殿骑士和刺客的斗争大大地压榨了她处理本职工作的时间,所以克莉丝仅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回家,时常是睡在办公室中草草做完一个噩梦就迎来了天亮。   在推门走进办公室之前,有些控制不住疲累身体的克莉丝拿出了钱包里的试剂瓶,口服了一两滴后她顿时感觉好多了,而这也为她接下来受到的惊吓作好了缓冲。   “晚上好,斯威夫特小姐。我听说你有把办公室当成卧室的习惯,就冒昧在这里等你了,我真高兴你回来得这么快。”在这一片黑暗中,一道属于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克莉丝吃了一惊,很快打开了电灯,她迟疑道,“你……是刚才疗养院的那个刺客?”   其实她本不该有这样的疑惑,但克莉丝患有非常严重的夜盲症。在黑暗中难以视物,只能看到一些隐约模糊的黑灰色块,所以她根本没看清刚才那位刺客的长相。   “不然还能是谁?”他侧了侧头,反问道。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皮制的黑色刺客袍子,正放松地靠在她平时会客用和入睡用的沙发上向她打招呼。这无礼的举止本该让她感到不快,不过他杀死了艾略森然后从容走脱的行径,已使他在克莉丝眼中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从她现在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和下巴上微微冒出头的胡茬,窥不到他完整的面孔,但他是个仅凭声音就足以使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出色男人。   他的声音,就像缓缓倒入玻璃高脚杯中的美酒。   克莉丝听得微微有些愣神,接着她很快回过神道,“镇痛药水的事,你……?”   “我已经解决了,所以——”雅各大胆地开口道,“我来和你谈新的合作,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我们都想扳倒史塔瑞。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杀了他?他应该没那么难找吧?”   克莉丝皱起了眉,“你是认真的吗?还是来找我开玩笑的?如果能对史塔瑞动手,我早就杀了他了。正是因为不能,我才一直等到了现在……直接杀了史塔瑞只会导致伦敦的崩溃和灭亡。虽然很讽刺,但现在的伦敦的确需要史塔瑞的统治。我们只能想办法削弱史塔瑞对伦敦的控制,将这座城市还给一手打造它的人民,然后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去地解决那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没什么……所以刺客的计划就是直接杀了克罗佛特·史塔瑞?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计划,又是计划。   雅各·弗莱讨厌计划,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不出一份令克莉丝满意的规划,她是不会有兴趣和他合作的,而他又不想错过和一个警察兼圣殿骑士共同行动的机会,要知道,这听上去就十分有意思。   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将会是一条帮他通往克罗佛特·史塔瑞的捷径。   “当然不是,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现在最重要的通讯业和新闻业,已经有亚历在处理了。人们将会被解放言论的自由,而接下来……就是行动的自由,仅靠政府的铁路显然是不够的。在史塔瑞涉足了交通业以后,伦敦大大小小的巴士公司就全都相继倒闭了,只剩下珀尔·爱德威女士的运输公司还在和史塔瑞手下的马尔科姆·米尔纳进行对抗。人们不能出访,被牢牢控制在自己的地区,工人甚至只能靠自己的双脚通勤,所以——斯威夫特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你找到了关键点。”克莉丝点头赞同了雅各的话,然后道,“不过你缺少了一条重要的讯息。”   “什么讯息?”   “你应该思考一下为何只有爱德威的公司能够屹立不倒?因为爱德威和史塔瑞其实是一家人……他们是表兄妹,而史塔瑞又真心爱慕着爱德威。”   雅各沉默了片刻,这个消息无疑让他有些吃惊,“那么……”   “这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就按照你原本的计划来做,只不过我们要解决的公司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明天,就定在明天吧。让我们去找爱德威和米尔纳好好谈谈。”克莉丝探身向雅各伸出手,“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很高兴认识你。”   她的决定看起来十分草率,但其实早有规划。为了打倒史塔瑞,她已独自谋划了许多年。就算雅各不出现,她也会有所行动,只不过雅各现在的计划恰好和她不谋而合罢了。   克莉丝的坦诚让雅各严肃地思考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到底要不要脱掉兜帽让克莉丝大吃一惊,但就在这时候,克莉丝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有位警员在门外一板一眼地汇报道,“指挥官,唐宁街刚刚突发了一起恶行斗殴事件,请问是否需要出警协助?”   “斗殴?”   “是的,是本地的两个匪帮之间起了冲突。”   “我明白了,又是黑鸦帮……我记得他们老大的名字,雅各·弗莱,对吗?这个见鬼的帮派头领……早知道他这么烦人我就不会在白教堂区放过他,替我准备好马车,我要亲自去处理这件事。”   “好的,指挥官。”   “……如你所见,我要去处理公务了。”克莉丝揉了揉眉心,然后转身对雅各说道,“那个雅各·弗莱还有暴徒帮的那些人……这些伦敦的败类简直无可救药。那么,我们明晚八点见面怎么样?我不适合在白天和刺客在一起到处活动,而且行程表也排的很满……你是不想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算了……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无所谓,不过你们刺客莫名其妙的规矩还真是多。”   她擅自为雅各的沉默找到了解释,而雅各只能含糊地应上一声,然后陷入了一阵……古怪的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不清楚夜盲的具体症状……总之女主以后会根据剧情需要时聋时瞎,比如这章。 以及游戏一共才九个序列,这章已经写到序列五了_(:з」∠)_   ☆、黑鸦   在大英帝国迈入了高速发展的轨道以后,伦敦这座大都会就很难遇到晴天了,天空中永远漂浮着灰色的薄雾,时不时还有大雨倾盆落下,伦敦市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所以出行时永远带着雨伞。坐落在内伦敦的安妮女王广场,拥有着数座富丽堂皇的宅邸,但在天气的影响下,纯白的砖石全都蒙上了一层灰,磨砂玻璃后面似乎也徘徊着许多阴影。   于是就在这样诡谲的气氛中,空置了百年的肯威宅邸又迎来了新的客人。在渡过了又毫无收获的半个月后,露西·梭恩很欢迎克莉丝的到来,她的手下全是一帮废物,而克莉丝作为伦敦警察厅的总指挥官,倒是拥有出众的眼力和见识,只是这一次,克莉丝似乎并不想为梭恩耗费脑力。   “去把后面那辆货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动作轻一点,否则我不能保证之后不会有意外发生。”克莉丝对梭恩手下的暴徒帮众命令道,这些无赖混混很清楚自己都有哪些长官,于是马上照办了。   “那是炸药?”梭恩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事实上,硝化-甘油的味道已经开始弥漫在空气中了。   “正是。”克莉丝看着暴徒帮众来回走动安置炸药,然后她径自向肯威老宅的正门走去,梭恩跟上了她,“露西,我想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要阻止我吧?克罗佛特又给了你半个月的时间,但你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克罗佛特有足够的耐心,但是我没有,我只想立刻找到伊甸碎片……你看起来好像很不情愿?这样如何,我陪你最后搜查一次这栋房子,如果还是没有收获,我们就对它进行爆破。”   梭恩知道她只能答应。   “不要在心里埋怨我,露西,我真的很需要圣骸裹尸布……这是哪里的地图?”在从正厅进入偏厅的时候,克莉丝忍不住在一个矮柜前停下脚步,柜子上平放着一张极为精细的羊皮纸地图,上面没有积灰,像是被人用毛刷小心清理过,地图上被重点标出的地点有哈瓦那、拿索……还有个小岛的名字是用红色墨水写的,名字叫大伊纳瓜岛,“这应该不是藏宝图吧?”   “当然不是,克罗佛特派私人船只去搜查过,那里已经变成观光岛屿了。不过当地的蠢货很为一件事感到自豪,那就是大伊纳瓜岛曾经属于大海盗爱德华·肯威……毫无疑问,这张加勒比海地区的地图只是他用来重温旧梦的。”   “真是不可思议……”克莉丝俯下身仔细查看着地图上的每一个标识,爱德华·肯威的字迹很是潦草,也谈不上优美,但她从中感受了一些极为特别的东西,“这就像是一段传奇正在我们面前呼吸……”   “原谅我,克莉丝,传奇?那只是些不服政府赦令的海上强盗而已……”梭恩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很显然,她与克莉丝没有同感。   “这又是什么?”克莉丝又找到了一个方形的水晶瓶,她晃了晃,但里面装着的红色颜料早已经干涸了。   “谁知道,装饰品吧。反正不可能和伊甸碎片有关系……克莉丝,你能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来吗?”梭恩还指望克莉丝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但她却像个小女孩一样对爱德华·肯威生前曾经使用过的双刀双枪面前流连不去,梭恩只觉得那个时代只能装填一发子弹的燧发枪可笑极了……克莉丝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这使人在联想到她只有二十一岁时总会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恍然大悟感。   “那就带我去书房吧,露西,大部分人都喜欢把暗室和秘道接在书房,不过我不清楚海盗的想法是不是和岸上的人一样。”克莉丝把燧发枪挂回到墙上,“刺客父亲和圣殿骑士儿子,肯威家族的餐桌一定气氛热烈。”   “克莉丝蒂娜。”梭恩忽然开口叫了她的全名。   克莉丝立刻从她的表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么在意?”   “我只是觉得你对海尔森·肯威缺乏敬意,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位履历光辉灿烂的圣殿骑士大师。我当然不在意你把他当做开玩笑的谈资,但有人会在意,毕竟这不太……正确。”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克莉丝当即从善如流地答道。   两人随即便陷入了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幸好手下的汇报将她们的注意力引去了别处,“梭恩小姐,斯威夫特小姐,我刚才听见琴房突然传出了钢琴声,但门从里面被反锁了。梭恩小姐,钥匙在你手上,我——”   克莉丝和梭恩对视了一眼,然后克莉丝立刻动身走出了偏厅,刻不容缓地命令道,“带我们去琴房。”   迎接她们的,是琴房地板上正在缓缓关闭的密室入口。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令人无法感到高兴的巧合——就在克莉丝抵达了安妮女王广场的同时,有人对这座房子实施了入侵,而且还破解了圣殿骑士探索多年的谜题。   梭恩见状本来十分焦急,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对手下吩咐道,“去把斯威夫特小姐运来的炸药搬到这里来,既然知道了密室入口,那就炸开它。”   “……来不及了,露西。”克莉丝走到钢琴旁,指尖随即带起一串音符,然后她猛地盖上了琴键的盖板,惊落了许多灰尘,“没人会蠢到在秘密入侵时不小心奏响钢琴,那么打开密室的机关就在钢琴的琴键上,我们不知道密令,只能放任别人抢先一步。眼下已经来不及了,密室里必然建了逃离的通道,有用的资料肯定已经都被拿走了……我这就带人去附近搜查!”   “这一定是刺客干的好事。”梭恩追出门去向匆匆离去的克莉丝高声道,“上次克罗佛特给我的资料也被刺客抢去了最重要的部分,刺客已经在渗入伦敦了!”   “我当然知道是刺客啊,露西。”克莉丝在心中回答道,在离开了肯威老宅后,她立刻登上了自己马车对可靠的车夫低声吩咐道,“快一些,白教堂区。”   亨利·格林经营的古董店就在白教堂区,她要当面问他刺客们有没有关于伊甸碎片的收获——她可以帮助刺客逐渐把控伦敦,但伊甸碎片一定得是她的。   克莉丝的目的地很清楚,但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却不怎么通畅,她竟然在特拉法尔加广场附近遇上了极为罕见的堵车。大量的马车胡乱簇拥在道路上,马匹的嘶鸣声和人群的抱怨声使得克莉丝越发烦躁,最后她忍无可忍地拉开了车厢壁上用来和车夫沟通的小窗,“请你告诉我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不清前面的情形,可能是发生了车祸,我想想办法绕路走吧,不过后面过来的马车实在太多了……小姐?”   “你留在这里等我。”克莉丝在走下马车后命令道,然后她直接摔上车门就往前走去。   特拉法尔加广场作为伦敦地标,加之又能十分方便地通往白金汉宫和国会大厦,平时治安当然维持得很好。克莉丝记得这附近起码有三组警员驾驶警车日夜巡逻,就算出了事故也能迅速解决,不应该发生这样灾难性的交通瘫痪。   在隐约嗅到了广场上大型喷泉带来的水汽后,克莉丝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广场中心正有两伙制服齐整的团体遥遥对峙着,一边是红色、一边是绿色。这在如今的伦敦分别代表着……暴徒帮,以及黑鸦帮。   当初她在贫民窟遇见的那只瘦弱的乌鸦,如今已将羽毛撒落在了伦敦的每一个角落。   黑鸦帮的首领雅各·弗莱在占领了白教堂区以后,几乎每天都在考验暴徒帮首领班杰明·莱福斯的耐心。不……雅各·弗莱考验的其实是克罗佛特·史塔瑞的耐心。暴徒帮是属于史塔瑞的军队,而班杰明·莱福斯只不过是个管理者而已。克莉丝上次放过雅各·弗莱,完全是因为她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对抗暴徒帮,但如果他总是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给伦敦市民的生活制造难题,那他和原本的暴徒帮有什么区别?   接下来,克莉丝尽可能冷静地召来了附近几个街区的警察,迅速对事态进行了控制,并遣派了一部分人先去进行交通疏散。暴徒帮的人在被分批次押上警车的时候显得很从容,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走个过场,克罗佛特·史塔瑞手眼通天,他们很快就会被释放……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让克莉丝真想给他们喂几颗子弹吃。   相比之下,黑鸦帮就表现地很不安分。这完全在克莉丝的意料之中,于是她很快对拦住了雅各·弗莱向她靠近的部下吩咐道,“让他过来,弗莱先生的确是需要一些特别教育。”   “日安,斯威夫特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这真是令人高兴,你说呢?”雅各·弗莱向克莉丝打了个招呼,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匪帮首领,却正站在一堆警察中间。   “日安,与你的每次相遇都令我感到很不愉快,弗莱先生。”克莉丝冷冰冰地回应道。   “真是遗憾,我是有哪里使你不满意吗?”雅各·弗莱摊了摊自己的双手。尽管已经成了大伦敦数得上的帮派老大,但他模样和上次比起来却还是没什么变化。他仍然穿着那件旧大衣,打满了补丁。   “一切。弗莱先生,你的一切都让人觉得很反感。”克莉丝开口道,“我能容许你们在不影响旁人的情况下进行帮派斗争,但不代表我会坐视你们把肮脏的东西呈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们正在影响伦敦市民的利益,我真希望你能自己认识到这一点,并对部下加以约束。”   “噢。”雅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当然会好好反省的,斯威夫特小姐,只是不知道我们是否能够——”   “去班房里反省吧,或者你也可以用金钱上的损失来洗涤你和你帮众的灵魂,保释金一般是三先令一个人,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内部价,一个人……”克莉丝刻意放轻了声音,“一英镑。”   雅各脸上轻松的表情僵住了,这显然是他没能意料到的展开,他的本意只是想过来和克莉丝说说话,体会一下自己双重身份带来的乐趣,却没想到惹恼了克莉丝是要付出代价的。   “对不起,我没听错吧?一英镑?斯威夫特小姐,你怎么不直接去抢英格兰银行?”雅各忍不住低声道,“你这样到处勒索别人也能算是淑女吗?”   “淑女?”克莉丝看向了雅各,这个男人的眼睛是金棕色的,看起来比太阳更溢满了热情和活力。克莉丝注视了他片刻,然后道,“我从没说过我是个淑女,而且我是不是淑女,你说了不算。既然你点评了我的作风,那么我也想说说我对你的感想……不是一直故意压着嗓因故作深沉地说话就算绅士的,你的声音真是好笑,弗莱先生。”   说完之后,克莉丝提高了些音量,“这位弗莱先生可以享受单人乘坐一辆警车的待遇……把他押走。” 作者有话要说:  伊薇·弗莱这里打开肯威密室弹奏的音乐是四代游戏里的船歌Lowlands Away……文中提到的物品游戏里全都出现了,包括那个血瓶,其实就是四代里用来启动伊甸碎片的道具,密室里还有寒鸦号的船舵。之后的游戏剧情里还会出现一条柯基犬,名字叫戴斯蒙……育碧补刀技术一流。 另外游戏里的特拉法尔加广场是个刷钱刷物资的好地方,帮派升级里点出小黑鸦帮的技能,然后去广场用鹰眼扫一下,不显示等级的帮众就是小孩,和他们互动就会送东西。当然火车站的小孩也很多,不过我习惯在广场刷了…… 雅各白天见到克莉丝时会刻意改声音和装扮戏耍她_(:з」∠)_ 以及克莉丝把约好晚上要见面的雅各抓起来了,然后雅各只能越狱去和她约会了。   ☆、转变   在带着满身雨水狼狈地从窗户钻进克莉丝的办公室以后,雅各顺手带上了窗户以免雨水打湿沙发,“晚上好,斯威夫特小姐,我好像来晚了。不过你明白的,我遇到了点小麻烦。”   “没关系,现在距离八点还有五分钟,你很准时。”克莉丝搁下笔,支起下巴看着雅各拍打身上的雨水。这位刺客先生总是放任大衣的腰带垂在身侧,有点过分随信,不过大衣里的装扮却很得体。克莉丝有理由相信,脱下兜帽的他应该会是位合格的绅士,“什么麻烦?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不,不需要了。”雅各的语气在克莉丝听来有些古怪,“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把麻烦解决了。”   事实上,他带着来抓他越狱的警察在内伦敦绕了十几圈才成功甩脱他们,之后他冒雨冲回火车藏身处,又换了身衣服才赶来赴约……他确信克莉丝不会想要知道事情经过的,他起码往泰晤士河里丢了一打警察。   即便准时赴了约会,雅各还是很郁闷一件事,“为什么你白天会出现在特拉法尔加广场?”   克莉丝怔了片刻,“你怎么知道……?”   雅各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偶然经过,然后恰好看到你把……雅各·弗莱抓了起来。”   她显然是他今天倒大霉的主因,之前偷马车逃跑的时候雅各更是情不自禁地在心里问候了斯威夫特小姐好多次,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真正见到了她本人之后,雅各反而怒气全消了。   或许是她充满倦意的神情,让他明白她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对伦敦的努力。   “是吗?我没看到你。”克莉丝没有起什么疑心,相当坦然地说着会令雅各感到郁闷的话,“这些伦敦的污点需要被清理……我个人认为在处理完交通难题之后,最需要整治的就是这些帮派份子。其实我一直都在收集暴徒帮首领的罪证,等时间成熟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如果你没有把雅各·弗莱抓起来的话,他正要解决其中一个。”   “什么——?”克莉丝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紧接着她就明白了,“刺客组织在和黑鸦帮合作吗?就像你们找菲德列克·艾柏林警官合作……那么以后我会对黑鸦帮的行动稍微宽限一些的,不过我想提醒你们一句,你们选择合作人选的时候最好能谨慎一些,我觉得雅各·弗莱这个人不是很靠得住。”   “……”   克莉丝没有在意雅各的忽然沉默,她继续道,“我今天去内伦敦是为了肯威宅邸的事。我本想在那里找到伊甸碎片的线索,但却被你们捷足先登。我早就对亨利·格林说过,我需要圣骸裹尸布,能否请你们将线索共享给我?”   “伊甸碎片?”雅各有些意外,“你也相信这种古代陶器的传说?”   这句话一说出口,雅各就知道自己多嘴了。果然,克莉丝立刻从办公桌后起身向他走了过来,她皱眉道,“传说?对不起,听你的口气,难道刺客组织已经不相信伊甸碎片的存在,准备放弃寻找伊甸碎片了吗?那白天出现在肯威宅邸的人是谁?”   “呃,其实只有我个人对伊甸碎片——”雅各考虑了一会儿措辞,然后道,“——半信半疑,所以寻找碎片的事……并不由我负责。”   负责的人恰好是他的双胞胎姐姐,伊薇·弗莱。   “我明白了。”克莉丝点了点头,在沉默了片刻后,她开口道,“其实我对伊甸碎片也持怀疑态度。倘若它真的存在,圣殿骑士就不会在寻找了千年之后还是一无所获,现在我们手中一件碎片都没有……”   在数万年以前,有一批先驱者比其他任何生命体都要更早抵达地球,他们被后人称之为先行者。他们创造出的文明,被称作是第一文明。先行者们仿照自己的样貌,创造出了易于繁殖的全新生命以作为廉价的劳动力使用,那就是人类。   他们用形态与功能各异的器具控制人类推动文明前进,那些器具即是现在圣殿骑士和刺客都梦寐以求的伊甸碎片,而圣骸裹尸布最知名的使用者,就是耶稣基督。   在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以后的第三日,耶稣基督借由伊甸碎片的力量复活,随后圣骸裹尸布便不知所踪。   克莉丝没有将这些冗长且古早的传说转述给雅各,因为她自己都不太相信,所以她仅仅只说了与肯威家族有关的部分。她眼前的这个刺客很奇怪,他不仅不相信伊甸碎片,而且还对爱德华·肯威的故事一无所知。克莉丝只能将这归咎于现在的刺客组织更重实力而不是思想。   “——所以,我不是很喜欢海尔森·肯威。他后来的成就值得尊敬,但他……背离了他父亲的信条。”克莉丝也只能在刺客面前,才能坦陈她对海尔森·肯威这位圣殿大师的看法。   “刺客大师和圣殿骑士大师,这家人的餐桌肯定很热闹。”雅各随意地点评了一下肯威家族的故事,却没看到克莉丝忽然向他投来了古怪的一瞥,他与白天的克莉丝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我有个问题……我不好奇你想扳倒史塔瑞的原因,但既然你一直在暗地里针对他,那你寻找裹尸布总不可能是为了史塔瑞……你要用裹尸布做什么?”   “当然是……”克莉丝看向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挽回逝者。”   雅各跟着侧头看了一眼,但从他的角度什么都看不到,“好吧,无懈可击的理由……我会回去帮你问问他们找到了什么线索。”   前提是他们今晚的合作愉快。   “非常感谢。”克莉丝微微点头致意,白天她在解决了特拉法尔加广场的事以后,有试着去亨利·格林开在白教堂区的古董店询问他这桩事,但那里早就关了门,亨利·格林更改了自己的据点,而以她的身份,显然不方便再三过问刺客的藏身处,“如果方便的话,请安排我与你的同伴直接见面,我想和他们当面谈谈有关于裹尸布的事。”   “……我尽量。”雅各稍微设想了一下伊薇得知他与圣殿骑士密谋伊甸碎片会有何反应,就觉得克莉丝见面的要求有点难以实现,于是他只能含糊以对。   克莉丝没有得到确凿的保证,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点了点头。雅各忽然发觉在刨去了身份差异带来的傲慢与偏见以后,克莉丝其实是个相当易于相处的人,礼貌且克制,总是将与他的距离保持在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远离的位置。   雅各·弗莱有点吃惊自己竟然能描述得这么贴切,而且他好像一点都不讨厌她了。   ☆、迷路   在结束了关于伊甸碎片的谈话以后,两人开始处理正事,对于爱德威运输公司与米尔纳运输公司之间的争斗,克莉丝给出的计划是让雅各先假意去帮助珀尔·爱德威小姐,因为竞争对手最了解彼此,爱德威小姐一定会把米尔纳先生的弱点全部说出来,而在解决了米尔纳的运输公司之后,爱德威小姐也就没有用处了,他们可以随意处置她的性命,就像她从伦敦人民手中掠夺钱财一样轻易。   “你让我对人能卑鄙到什么地步有了新的认识,不过我很喜欢你的不择手段,斯威夫特小姐。”在克莉丝的马车上听完了她的计划以后,雅各忍不住开口评价了一番。   他的话不太好听,但克莉丝却表现地全无所谓,“谢谢你的夸奖,爱德威小姐的公司就在前面的路口,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雅各向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就顺势推门出去,离开了她的马车。   一切正如克莉丝所料,深知圣殿骑士教团和刺客组织矛盾的爱德威小姐,对于雅各的到来又惊又喜,一位刺客送上门来主动说要帮助她,去哪儿都找不到这样的好事了。于是她很快将米尔纳公司最近的计划和盘托出,从她口中雅各和克莉丝得知米尔纳最近正打算采取极端措施,准备用炸药来给爱德威小姐的巴士制造点意外事故。珀尔·爱德威正苦于不知如何应付,不过雅各……将会为她解决这些烦恼。   接下来雅各和克莉丝直接驾车前往米尔纳的运输公司,克莉丝的马车太容易暴露身份,所以为了避免被人从马车上看出端倪,他们在距离米尔纳公司的五百米处选择弃车步行,而所谓的运输公司,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   在爬上高处看清了运输公司里的守卫分布还有他们藏匿炸药地点后,克莉丝规划道,“一人负责一半,我从正门进去,你走西南方向的那个后门,分头解决掉所有的守卫,然后我们在炸药存放点那里汇合,有问题吗?”   马尔科姆·米尔纳只是史塔瑞手中的一个傀儡,所以杀了他根本无济于事。他们想要瘫痪米尔纳的运输公司,就只能从那些交通工具入手。克莉丝的计划是干脆省去搬运炸药的力气,直接用史塔瑞的炸药把史塔瑞的马车全部炸上天……不得不说,雅各简直不能更喜欢这个计划了。   不过对于克莉丝最后的那部分规划,雅各还是有些诧异,“你确定?你走正门?”   “虽然我在晚上的时候视力不太理想,但底下灯火通明,而且我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你以为我是凭什么当上指挥官的,长得特别漂亮吗?”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个冷笑话。”   “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不介意……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自吹自擂的水平有待提高。”   在交流了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以驱散寒冷后,雅各先克莉丝一步从房顶爬下去,然后拾起她先前扔在地上的煤油灯。在点亮它之后的没多久,雅各就看见克莉丝小心翼翼地爬下来,从他手上接走了自己的提灯。运输公司的后街上根本没竖路灯,要是不这么做,她基本上就是个瞎子。   雅各正要祝她好运,却听到街角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车轮滚动声,雅各反应极为机敏地关掉了克莉丝提灯上的旋钮开关,然后把她拉到墙根,等着巡逻的马车过去。克莉丝也听到了,所以她在雅各身边显得格外安静。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把灯打开。”在看着马车消失在路口以后,雅各回过身向克莉丝询问道,“……需要我送你到门口吗?”   在黑暗中,雅各能看见克莉丝正睁大着双眼一眨不眨,像是看着某处入了神,但实际上她正是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才会这样。她祖母绿色的眼睛,还有眼中的迷茫……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迷路的猫。   “不,谢谢,我记得路。”克莉丝礼貌地谢绝了他的好意,收起灯谨慎地往前走去,然后下一秒……她就撞上了雅各的手臂。   “……对不起。”克莉丝说道,在站稳之后,她试着绕开他。雅各沉默地注视了一会儿她笨拙的动作,然后忍无可忍地抓过她的手臂把她往前带,克莉丝连忙开口强调,“先生?抱歉,但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帮——”   雅各无视了她的意愿,举措十分强硬。于是克莉丝只能磕磕绊绊地跟上他。雅各用的是没有装着袖剑的惯用手,克莉丝能感觉到他手指上似乎戴着指虎,这些刺客总是浑身上下都装备着武器,坚硬的金属咯在她手臂上的感觉十分难受,而且也很怪异,但却……并不讨厌。   “到了。”雅各说,他把克莉丝带到了门口的一辆货车后面,然后松了手。虽说头顶就是路灯,但克莉丝眼睛的暗适应能力同样很差,不过他相信再过一会儿她就能用自己的眼睛看东西了。   在恢复了视力以后,克莉丝的第一反应是低下头,她好像耻于受到别人的帮助,不过她很快调解好了心态,并从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交给雅各,“这是亚历的磁石通讯器,能够传递声音,我们行动时就用它保持联络吧。虽然使用时有距离限制,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很有用处的。希望你别把它弄丢了,我花了很多钱才从亚历那里把它带走。”   雅各接过来之后粗略看了看,“又是亚历了不起的发明,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是的,还好有雅各·弗莱资助我。”   “……”   “怎么了?”   “不,我只是忽然有点……”雅各咕哝道,“心情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难得的休息日,一边想着是时候玩刚到的黑旗了,因为是从大革命开始入正的所以虽然对黑旗的剧情倒背如流但并没有自己玩过,一边又想到加班一个礼拜没码存稿了,该码字了。 于是非常痛苦地就这样纠结了一天,明天又要怀着上坟的心去上班了……   ☆、禁果   在米尔纳的运输公司点燃了烟花之后,第二天晚上,他们继续按照爱德威小姐的指示制定下一步的行动方针。   这次珀尔·爱德威小姐希望雅各为她抢来克罗佛特·史塔瑞即将交托到马尔科姆·米尔纳手中的内燃引擎。那是史塔瑞旗下团队的新发明,当然也可能是史塔瑞企业从别人手中抢来的专利……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对于就快要把内燃引擎弄到手的克莉丝和雅各来说,只需要知道内燃引擎能在极大程度上革新运输业就足够了。   护送内燃引擎从外地到伦敦的暴徒帮把运输火车弄的灯火通明,所以这次在强行登上火车之后,雅各有幸完整地欣赏到了克莉丝的身手,既干脆又利落,和他不一样,克莉丝不喜欢玩弄花哨的技巧。攻击和防守的动作都是有的放矢,考虑她的年龄,她一定受过某人的精心教导。弗莱双子的搏击技巧都学自他们的父亲伊森·弗莱……雅各有点想知道克莉丝是被谁教出来的。   在把火车上的守卫大致清理干净以后,克莉丝找到了放着内燃引擎的货箱,她正想转身把雅各叫来,结果一回身就看到某个身材高大的暴徒帮众在冲她举起斧子,他大约原本是守在车厢顶上放哨的,这会儿刚刚溜下来打算偷袭她这个入侵者。克莉丝有些无奈,她正要伸手招架,却发觉这名彪形大汉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接着就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雅各把破开血肉制造出了沉闷回响的袖剑拔了出来,然后便把尸体扔到一旁,收起了袖剑。在从克莉丝身边经过走向箱子时,雅各极为自然地伸手用拇指在她被寒风拍打得一片冰冷的脸上轻轻抚过。   “你应该当心点,斯威夫特小姐。”他说。   克莉丝怔了片刻,才意识到雅各是在抹去溅到她脸上的鲜血。她觉得就两人才刚认识不久的关系而言,这样做实在有些不得体,不过雅各才刚刚为她解了围,她自然不能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箱子被锁住了。”克莉丝正想说让她去找一下钥匙,雅各却已经用暴力手法破开了锁。他先是把手放在了箱盖上,然后臂线微微收紧,腕下便直接弹出袖刃击断了锁钥。   “这就是内燃引擎?”雅各靠在箱边欣赏着里面反射着迷人光芒的机械,它被保护地十分仔细,“爱德威小姐说它代表着马车运输时代的终结……这总让人觉得注视着它就好像是在注视着未来一样……”   “……时代智慧的结晶,我不知道克罗佛特·史塔瑞是从哪里得到它的,再次转手的话,它大概能被卖上一大笔钱,不过——”   “——不过我们要用它来击溃史塔瑞的运输公司。”雅各接上了克莉丝的话,并且复述了她之前所说过的计划,“将它交给有道德的人,然后他们就能立刻以技术击败史塔瑞,树立起交通业新的业界标准,保障伦敦人民的出行自由……这听起来就很振奋人心,斯威夫特小姐。”   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几乎设计好了一切细节,而他只需要跟着她到处搞破坏。   这才是真正振奋人心的地方。   “是的……所以我们要去找爱德华·贝利先生了。他是伦敦通用巴士公司的创始成员,这家公司历史悠久,不过他最近正遭到暴徒帮的生命威胁,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这么说之后又是一场新的战斗?”雅各侧过头看向克莉丝,“我想我越来越喜欢和你一起共同行动了,斯威夫特小姐。”   接下来,他们找到了贝利先生,像解决猪仔一样又处理了一批暴徒帮众,然后把贝利先生带到安全的地方进行了一次秘密的会谈。这一次雅各又见识到了克莉丝的另一面,在他看来,贝利先生实在不太像个男人,他几乎是一边流着眼泪鼻涕一边对克莉丝哭诉他受到的生命威胁。   雅各听了两句就觉得不耐烦了起来,但克莉丝却表现地颇有耐心,一直在向贝利先生安慰和保证他和他的家人不会再有危险。克莉丝的表现让雅各想到,她或许就是父亲常说的那种具有领袖气质的人,而她受到的教育显然也和他不同。   归根结底,她曾是一位圣殿骑士,现在也是。   在情绪稳定下来之后,贝利先生收下了价值千金的内燃引擎,并向克莉丝保证会尽快让伦敦的巴士运输业重回正轨。   到这里为止,事情总算是暂告一段落,剩下的,就只有一些收尾工作了。   “我会去解决珀尔·爱德威,然后将她手中的契据转交给爱德华·贝利。”雅各向克莉丝承诺道,“那么……今晚好像又到告别的时间了,斯威夫特小姐。”   在从贝利先生的家中离开以后,他们两个现在只是慢慢地在地面潮湿的街道上散步。雅各的话让克莉丝点了点头,在低下头想了一阵后,她重新抬起头道,“请叫我克莉丝吧,这样简单些,而且我想我们已经能算是朋友了。”   在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雅各试着开口道,“那么……克莉丝?”   这个发音简单的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莫名亲近了起来。   克莉丝又点了点头,然后皱起眉道,“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太长了,念起来实在有些累赘……直接叫做克莉丝的话会好很多。”   “你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倒也不是……”克莉丝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眼下他们正在往克莉丝先前停放马车的地方走去,深夜的伦敦街头已经没什么人了,所以他们在经过火车站的门口时,缩在火车站阶梯上打盹的小孩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们,然后跑过来目光恳切地询问道,“女士、先生,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拿的东西吗?”   这是火车站门口常常能看到的风景,不敢做扒手的小孩子们会死死跟着旅客身后,希望能用替大人提重物的方式赚取小费。他们吃力地走过数公里,只为了赚到一枚便士。让眼前这个孩子失望的是,雅各和克莉丝手中空空如也,所以不等克莉丝回答,小男孩就沮丧地转身准备回去了。   “请等等。”克莉丝叫住了他。雅各注意到,就算是对一个穷苦的孩子,克莉丝也同样非常礼貌。在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先令放在了那个男孩手中后,克莉丝俯下身对他轻声道,“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就把这当做是对你认真工作的奖励吧。”   这笔意外之财显然让小男孩十分不知所措,他捧着这一枚先令晕头转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道谢,“谢谢你,女士,我——”   “回去吧,去能避风的地方睡一觉,然后明天起来用它买些你喜欢吃的东西。”   在看着男孩离开以后,克莉丝直起身对雅各平静地开口道,“这无用而虚伪的同情心,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你是指?”雅各不太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不能给他太多的钱,否则很快就会被人抢走,但是……这一先令又能做什么呢?他最多只能用它渡过一个礼拜的快乐时光,然后生活又会变成原样,他仍然吃不饱、穿不暖。伦敦不改变的话,他们的生活也不会改变。在听他感谢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非常可鄙……”   “可是我们难道不是正在试着改变伦敦吗?”雅各觉得克莉丝的想法有些极端,“……而且你也说了,他会拥有一个礼拜的快乐时光。这本来是他不会拥有的,所以他对你说谢谢并没有什么错,不是吗?”   克莉丝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出于天气寒冷的原因,她的鼻尖有些微微泛红,之后她忍不住往并拢的手心里呵了口气。这些细节使得克莉丝的形象一下子变得生动了起来,她的行事风格冰冷而强硬,很容易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一架精密运行的机器,但很明显,克莉丝也是人,一个普通的……女人。   在拐过几个弯以后,克莉丝的马车正静静地在街边等待着他们。   “我想我们应该告别了,刺客先生。”克莉丝在马车前停下来,转过身试图看清雅各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面容,但很可惜,不太良好的视力让她一无所获。   她从来都没有同伴,总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克莉丝蒂娜是父亲为她取的名字,所以就算不喜欢,她也永远都不会讨厌这个名字。如果一直殷切教导着她的父亲还在的话,一定会在黑暗中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该往哪里走,就像……眼前的这个刺客一样。   这样荒诞不经的联想使得克莉丝心中涌起了一些莫名的情绪。她垂下眼,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然后忍不住向前一步,踮起脚尖,轻轻将一个吻落在雅各脸上。接着她退回了原处,轻声道,“先生,谢谢你为伦敦所做的一切,再会了。”   雅各的出现让很多事都变得简单了,而克莉丝也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礼节性的亲吻。   雅各愣住了,回过神之后,他本想说由他来送她回去。虽然比起绅士,雅各更像是个混混,但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愿意发扬风格的。克莉丝的礼貌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影响到了他,但还没等他说出口,克莉丝就已经转身坐上了驾驶座,握住了雨后湿滑冰冷的缰绳。大部分伦敦女孩甚至都不敢靠近马,但雅各毫不怀疑,克莉丝会是那种在过弯时狠抽马鞭的女人,就像他的姐姐。   看样子,她是打算自己驾车回去了。   “你这样可不太淑女,克莉丝。”雅各故意说出了这样的话,他想看看克莉丝会有怎样的反应。   雅各的话,竟让克莉丝在离开前淡淡地微笑起来,“淑女可没办法解放伦敦啊。”   这是雅各第一次看见克莉丝的微笑,她清澈的绿眼睛在夜色下闪着光,落在她卷曲黑发上的细小雨滴就像是璀璨夺目的钻石,雅各忽然有些难以抑制地怦然心动。他为自己曾经讨厌过她而感到不可思议,但是一个圣殿骑士……他简直可以想象伊薇对此会发表什么样的意见。   他正在偷尝禁果。      ☆、仇恨   “当冷冽与欺骗被忽视,现在所珍惜的美丽,迟早会成为一道褪色的光……当光在你的眼中闪烁时,那些空心之人也必须戴上面具……”   数日之后,当克莉丝对克罗佛特进行拜访时,才踏入他书房前的走廊,她就听到克罗佛特伴随着钢琴声一起响起的高亢歌声,他的声音里浸满悲伤,全因他心爱的女人骤然离他而去。   “就在碎裂后你会看见……在这样的时刻我只想问,你是否还会记得我,你是否还会记得我……”   冷酷无情的克罗佛特·史塔瑞,在过去却也曾对一个女人动过真情,只可惜那个女人和他同样无情……比起成为史塔瑞家的女主人一步登天,珀尔·爱德威显然更喜欢自己挣来的钱,她拒绝嫁给自己的表哥,不过就在雅各·弗莱了结了她的性命以后,她的美梦也随之破裂了。   克罗佛特为此心伤不已。   “克罗佛特。”在推门进入了克罗佛特的书房以后,克莉丝轻轻反手关上了门,她看起来对克罗佛特的悲伤感同身受。   “斯威夫特小姐……”克罗佛特停下弹按钢琴的手,在看了克莉丝一眼后,他放下琴盖“珀尔的荣耀都被那些野蛮人的手给玷污了……我请求你,一定要为珀尔将他们绳之以法。”   “我发誓我会的。”克莉丝向克罗佛特走去,她瞥了一眼钢琴上放着的左轮手-枪,然后道,“我明白你的悲伤,不过作为现在不列颠圣殿骑士的大团长,你应当尽快振作起来,克罗佛特。伦敦需要你,还有……我们都是被刺客夺走了挚爱的可怜人了。”   “你的提醒很有用……我明白,这座城市需要我们的守护。”克罗佛特站起身,从钢琴上拿起枪,克莉丝冷冷地注视着他缓缓将枪放入大衣的内袋,“斯威夫特小姐,我终于理解了你失去了亲人时的悲伤,过去我对你的安慰,实在是太肤浅了。”   “请不要这样说,我非常感谢你那时对我的照顾,大团长。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克莉丝垂下眼,“——是刺客杀死了我的父亲,而我混入他们中间,正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不知道是谁杀了爱德威小姐,但我发誓我一定会找出那个杀人凶手的。”   “是的,你的父亲……斯威夫特大团长的仇至今都没有被清算,但仇恨之火却已将你折磨地如此虚弱,我希望能看到你振作起来的那一天。不,你是必须要振作起来。”克罗佛特拍了拍克莉丝的肩膀,揩去眼角的泪光,“珀尔死了,我不会再有子嗣……那么,作为斯威夫特大团长之女,你理应成为下一任圣殿骑士的最高大师。将来的伦敦是属于你的,斯威夫特小姐,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是的,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克莉丝似乎十分感动,“大团长,我会从刺客那里得到伊甸碎片的线索,然后……我们将会一起开启宝库,用圣骸裹尸布褪去这座城市的阴影。”   接着,似乎是为了表示对克罗佛特的尊敬,克莉丝微微低下了头。   克罗佛特说的一点不错,仇恨之火正在克莉丝的眼中静默地燃烧,舔舐着她的灵魂。   “不,克罗佛特……将来的伦敦?我要的是现在的伦敦,蠢货。”她在心中暗自想道。   在表面恭敬地接过了克罗佛特对于圣殿骑士下一步行动的方针后,克莉丝回到了苏格兰场,好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往日里苏格兰场总是安静的,人们对这里怀有敬畏,自然不会过分靠近,而警察厅内部的秩序也向来维持得很好,但今日克莉丝才一走进苏格兰场底楼的会客大厅,就感受到了一阵令人心烦意乱的喧闹。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雅各·弗莱好像是跑到苏格兰场来闹事了。   “你的武器,弗莱先生。”登记员正在劝说雅各·弗莱交出身上的武器,然后才可以进去等候预约。   “武器?你要给我武器吗?不,谢谢,我自己有。”雅各·弗莱故意装出听不懂的样子,插科打诨道,“我想找你们的指挥官报案,她现在——啊,我看到了她来了……谢谢,你可以继续工作了。”   “日安,指挥官。”在看到克莉丝走进苏格兰场以后,雅各主动迎上来道,“拜托,别对我这么警戒,我又不是罪犯。”   在打量了他一阵后,克莉丝移开视线,不带感情地回应道,“跟我上来,弗莱先生。”   因为刺客的缘故,她没有再追究雅各·弗莱上次越狱袭警的事,而且还在各方面都对黑鸦帮的行动网开一面,但这不代表雅各·弗莱就可以身为匪帮头领,却大摇大摆地走进苏格兰场,然后哗众取宠。   在把雅各带到办公室以后,克莉丝关上了门,然后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她拉开办公桌后的椅子坐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雅各·弗莱就用急切取代了他原本的轻松表情,他表现得相当紧迫,“克莉丝,我——”   “请叫我长官,弗莱先生。”克莉丝打断了雅各的话,然后看了他一眼,有些迷惑是谁允许他这样直呼她的名字,她显然跟他一点都不熟。   “好吧,长官。”雅各烦躁地长出了口气,“斯威夫特小姐,你听过查尔斯·达尔文这个名字吗?”   “当然,一位受人尊敬的老绅士。我对生物学不太了解,但我听人说过他出版过一本很了不起的书,叫做……《物种起源》?”   克莉丝对于学识的掌握十分浅薄。她学过语言、格斗、射击、管理……但却对数理毫无涉猎。克莉丝生来就被决定好了人生的道路,她知道她绝不会成为什么科学家。不过即便她对这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却也知道伦敦城中有一位叫做查尔斯·达尔文的生物学家用进化论打破了神创论,解放了人们的自由思想。克丽丝不知道他出版的书籍对于学术界来说有着怎样的跨时代意义,但那绝对是人们思想发展道路上的一大里程碑,仅在这方面的贡献,达尔文就值得让人尊敬。   在得到了克莉丝的答复后,雅各相当直接地开口,“负责照料达尔文的南丁格尔女士找到我说,达尔文被人绑架了。事实上,我不知道那能不能算绑架,毕竟带走他的人……其实是个警察。”   “……你说什么?”   “有个警察逮捕了你所说的……受人尊敬的达尔文,然后把他当成犯人一样押解走了。斯威夫特小姐,你对这件事好像一点都不知情?   克莉丝当然不知情,她根本没收到过有关于查尔斯·达尔文的犯罪报告……等等,她想她知道为什么雅各·弗莱要来找她了。这就是一起恶意绑架事件,达尔文的学术成果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于是他们便无所不用其极地抹黑和打击达尔文。直至今日,他们甚至想出了勾结腐败的警察来解决达尔文的主意……克莉丝猜她查到最后恐怕会揪出几个圣殿骑士,不过没关系,她就把这当做一起普通的绑架案处理,她不信克罗佛特·史塔瑞还会来关心这种小事。   “弗莱先生,这是发生在哪一天的事?”克莉丝询问道。   她查一查通勤记录,就能知道谁擅自离岗去做了这件肮脏的事。在得到了雅各提供的讯息后,克莉丝很快拉铃遣人去将那位胆大妄为的警员请来,她为自己没能从内部把这些蛀虫肃清干净而感到恼火。   雅各不太赞同她的做法,“我觉得你最好是把名字告诉我,然后我去找他谈谈,稍微胁迫一下他就会说出一切,但如果是他的顶头上司质问他,他多半什么都不敢说。斯威夫特小姐,你觉得呢?”   克莉丝客气地拒绝了,“请你安静点,弗莱先生。或者去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休息一会儿,不要打扰我办公,谢谢。”   没过多久,那位警员就诚惶诚恐地敲门走进了克莉丝的办公室,“指挥官,是您找我吗?”   克莉丝请他在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相当直接地就达尔文一事询问了他。正如雅各预料的那样,这名警员什么都不肯说,坚持称自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克莉丝拿出耐心询问他好几遍,但这显然没什么用。   于是接下来让一旁的雅各都大吃了一惊的是,克莉丝竟忽然从抽屉里拿出枪扣下了扳机,铅弹正中这名的警员的面部,他顿时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嚎叫,用双手掩住伤处,鲜血从他指间不断流淌下来。   枪声在安静有序的苏格兰场听来格外突兀,很快有人来敲门询问克莉丝是否需要帮助。在出声屏退了负责守卫的警员后,克莉丝若无其事拖过了桌上的纸,放在这名警员面前,“先生,我的耐心有限。在你收取了贿赂,迫害了一位年老的绅士时,你就应该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刻。如果你实在不想说你把查尔斯·达尔文带去了哪里,你可以选择写下来,但如果你连写都不愿意,我就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了。”   这个威胁十分有效,这个败类很快用沾满了鲜血的手颤抖着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地址。雅各走过来抢起纸张看了一眼,“这个街区我很熟悉,我会尽快让我的手下把达尔文救出来。克莉丝,你——”   这时候,克莉丝又开了第二枪,结束了这个败类的痛苦。接着,克莉丝放下了枪,她盯着这具伏在桌上的尸体,有些怔然地坐回到椅子上,握上椅子扶手的时候,她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我不否认——”雅各斟酌着对克莉丝的行为发表了意见,“——这些人需要被惩罚,但你的行为……好像有点过激?”   克莉丝沉默着,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雅各·弗莱是对的。对克罗佛特·史塔瑞的憎恶已经使她迷失了心智,她不该这样肆意藐视法度。就算是一个败类,她也没有权利裁决他的性命,如果总是这样目无法纪,那她和她憎恨的克罗佛特根本就没有区别。   “我想和你一起去营救达尔文,弗莱先生。”克莉丝忽然开口道,然后她平静地按铃吩咐人来把尸体的血污处理干净。      ☆、改观   达尔文先生被绑架到了一栋属于暴徒帮的房子里,里面的暴徒帮众见到克莉丝大吃一惊,正要向她问安,就被克莉丝赏了一发子弹。雅各将她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命令自己的帮众尽快肃清建筑内外。   他们在二楼的房间里找到了陷入昏迷的达尔文,一起跟来的南丁格尔很是担忧地上前查看起达尔文的状况,不过克莉丝比她更快找到达尔文昏迷的原因。   “……镇痛药水。”克莉丝拿起了床头的空玻璃瓶,嗅闻了一下里面的气味,“大卫·艾略森死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库存……这种药水有害智力,他们可能是想用这种方式毁掉达尔文先生,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这样的剂量恐怕难以承受,他需要静养。”   “你是对的,小姐。”检查完达尔文的瞳孔和脉搏之后,南丁格尔忧心忡忡地认同了克莉丝的说法。   “那么就……先出去再做打算吧。”雅各出声提议道。   黑鸦帮众很快小心翼翼地抬起达尔文,准备把他搬上楼下的马车。先前起冲突时两边都开了不少枪,附近巡逻的警察很快会被吸引过来,尽管警察头子正和他们待在一起,但雅各觉得克莉丝最好是不要太过于明显地倒向刺客这一边,这会让她陷入危险。   建筑里的人很快撤得一干二净,克莉丝正要顺着狭窄的楼梯下楼,喉咙口轻微的痒意就让她极为不适地侧过身咳嗽起来。她最近几乎没有休息过,身体似乎因此出了小问题……克莉丝咳嗽时甚至觉得自己的肺部有些阵痛。   雅各向她走过来,克莉丝立刻直起脊背,毫不退让地开口道,“弗莱先生?”   他就站在她身前,现在的雅各·弗莱身上已经不太看得出小镇人的气质了。他已完全融入了伦敦,戴着有红丝带的呢料礼帽、拿着鎏金的鹰头手杖、留着一直连到鬓边的胡子,他英挺的容貌和身姿使得他现在看起来和伦敦上流社会的绅士根本什么区别,但只要一开口说话又或者有所行动,他身上的某种特质就会重新展露出来。   雅各·弗莱是个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本质的男人。   他忽然伸出手,想要触碰克莉丝的脸颊。反应极快的克莉丝见状立刻退后了半步,侧过身飞快地擦掉了脸上因为咳嗽而流下的生理泪水,然后她皱起眉道,“你想要做什么?请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的行为很失礼,弗莱先生。”   “我只是想提醒你保重身体,警官。”雅各·弗莱低声道,然后他耸了耸肩,“不过看起来你不需要,我们该下去了,斯威夫特小姐。”   马车里的达尔文先生已经醒过来了。在南丁格尔将他带走以前,他靠在车窗上,虚弱地向雅各告别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我很高兴上次在蒸馏厂外因为镇痛药水的事认识了你,雅各。从一个人结交了什么样的朋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价值所在,能和你成为朋友,我感到非常荣幸。”   雅各坦然收下了达尔文的赞扬,“也是我的荣幸,好好回去养身体吧,查尔斯。”   “还有这位年轻的小姐,谢谢你对我的帮助。”达尔文转过头看向克莉丝。   “这是我应当做的。”克莉丝客气地回应道。   “我注意到你肩上沉重的担子好像快要把你压垮了,小姐。”在指出了自己看到的事实以后,达尔文仰起头苦笑道,“或许我可以把这次的灾难当成一次因祸得福,从无尽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安静地汲取知识,为我的下一本书做准备……”   “不,你需要静养,达尔文先生。”南丁格尔冷冰冰地打断了达尔文的话,“我坚持这一点,而且我会向你的夫人强调清楚利害关系的。”   “吸收知识才有助于身体的康复,你应该这样告诉她!”达尔文突然恢复了些中气,他从马车里探出头朝南丁格尔女士嚷嚷道。   “你自己去说服她吧,先生!”   在南丁格尔女士带着随从坐上马车,和达尔文一路争吵着离去后,克莉丝转身看向雅各。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让雅各觉得脊背一凛,“蒸馏厂?弗莱先生,我以为上次在蒸馏厂放火的是刺客,结果是你做的吗?”   “是的……呃——刺客总是直接去找他们的刺杀目标,而我负责帮他们处理这些听上去就有点暴力的……”雅各含糊以对。   “不必在我面前感到心虚,我和刺客是站在同一边的,你做的很好……我听的出达尔文先生对你的评价很高,你身上肯定是有什么优秀的特质折服了他……”这时候,克莉丝忽然想到了雅各·弗莱手下的黑鸦帮,他们的行动现在被约束地十分有纪律,比起帮派更像是一个企业。克莉丝听说他们四处拯救童工、缉捕逃犯……做着人人都会认同的正义之举。   “弗莱先生,我收回我上次所说的话。”克莉丝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道,“你好像也不是很讨人厌。”   这个评价让雅各无言以对。   “弗莱先生,你有能立刻联系上刺客的办法吗?我想找一个刺客,他总是穿着黑衣服,身高在六英尺左右,看起来就和你差不多高,我有事要找他谈谈……你应该认识他吧?”   “当然,我当然认识他……”雅各低声嘀咕道,“我对他熟悉地不得了……”   “那真是太好了,史塔瑞又有新的阴谋……能请你让他来见我吗?”   “今晚?”   “如果可以的话。”   雅各想了想今晚自己原本有没有安排,答案是没有,于是他回答道,“没问题。”   “谢谢,弗莱先生,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克莉丝很快向他告别离开。   在克莉丝离去后不久,就有一个女人动作轻盈地从房顶上跳下,落到雅各身边。   “为什么你笑的像个傻瓜,雅各?”伊薇·弗莱忍不住开口点评了自己弟弟脸上的表情。   达尔文先生遇到麻烦时,弗莱双子是同时得知的。伊薇本来打算去挟持警察来盘问出线索,但雅各认为直接找伦敦的警察指挥官合作效果会更好。在这个计划中伊薇不便出面,于是就有了之前发生在苏格兰场门口的那一幕。   雅各觉得这整件事有趣极了,但最有趣的还是克莉丝本身。两人在夜晚作为圣殿骑士和刺客合作,白天作为警察和匪帮首领合作,明明都是对立的立场,但他们却合作无间。   “因为刚刚有位漂亮的小姐说我很讨人喜欢。假如是亨利这么说你的话,我猜你也会很高兴的,姐姐。”雅各回答道。   他想他该回去为晚上的约会做准备了。      ☆、距离   “你给我的皮衣上好光了吗?艾格妮丝?”   “早就办好啦。”操着一口苏格兰口音的火车管理员艾格妮丝絮絮叨叨地说着,“我要提醒你,我可不是你的女仆,弗莱先生。不过我还是替你保养了一下你的皮大衣,你的衣服样式真怪,为什么大衣后面要加兜帽?”   “因为这其实是刺客服。”雅各在心中回答道,然后抓起衣架上的大衣替自己穿戴妥当。   在雅各检查身上的装备时,艾格妮丝继续对他唠叨,“我想我应该没有把火车搞得太浮夸吧?你和弗莱小姐来了以后,我总算能自由地装饰火车了……角落用金叶装饰一下,然后把木头都涂上一层虫漆、接着再用软垫塞满空隙……弗莱先生,你喜欢这种灯罩吗?这是克莉丝汀纺织公司出品的,我觉得它的蕾丝花边好像用的太多了……”   这是独属于艾格妮丝的一份乐趣,以往她更喜欢对伊薇倾诉这些,不过今天伊薇有事暂时离开了,她就退而求其次地找上了雅各。雅各显然不算是个好听众,艾格妮丝说话时他一直心不在焉的,但说到灯罩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问道,“克莉丝……汀?我当然喜欢这个灯罩,艾格妮丝。我的意思是克莉丝……听上去还挺不错的……”   他有些出神。   “……是克莉丝汀,弗莱先生。”艾格妮丝纠正了雅各言语中的错误。   雅各回过神,耸了耸肩,继续坐在沙发上调整袖剑和臂套上的绳索发射器,确认它们都在最佳状态。   “你接下来好像有个很重要的约会。”艾格妮丝放下了她的灯罩,“让我猜猜看……对方是位年轻的小姐吧?弗莱先生,你一定对她很有好感。”   一位原本不拘小节的男士突然在意起了自己的衣着打扮,答案只能是他希望自己能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更加优秀。雅各·弗莱的表现在逐渐步入中年的艾格妮丝·迈克宾看来,就像是一位刚刚坠入情网的毛头小伙子。   “你的话真多,艾格妮丝……还有其他的灯罩要咨询我的意见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要出门去了。”   “唉,去吧,去吧。弗莱小姐也和格林先生出去了……等等,弗莱先生,如果你要讨女孩子喜欢的话,我这里倒是还有个好建议。”艾格妮丝走到了自己的写字台旁边,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水晶瓶,“上次买东西时别人赠送给我的试用装,你可以喷一点再走。”   “……香水?”雅各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虽然我是个在意外表的绅士,但不代表我会用这种娘娘腔的东西,艾格妮丝。”   “你的想法太片面了,弗莱先生,香水也是有男士专用的……好吧,或许你是对的,不过我听说伦敦的女孩如今都喜欢这种味道。”   “让她们去喜欢吧,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把这玩意喷在身上的。”雅各这么说道。   接下来,雅各准时赴约去见了克莉丝。   雅各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用刺客的身份去见她了,令他感到高兴又有些悻然的是,克莉丝在见到他时表现得非常高兴,与对待白天的雅各·弗莱态度截然不同。随后,克莉丝一边驾车带着他前往某个地方,一边相当直接地把这次的行动目标告诉了他,“我……还有你们刺客,已经破坏了史塔瑞对铸造业、新闻业、通讯业、制药业、运输业的控制,但还有一样东西亟待我们的保护,那就是英镑。”   “虽然史塔瑞刻意为自己营造出了铁路大亨的形象,但像他那种人的收入是不可能完全干净的。在过去几年,许多民营银行总是在财政季度结算时被人洗劫一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这些抢匪当然是有人在背后支持的,答案是谁已经非常清楚了。史塔瑞从来不会把这方面的详细计划告诉我,不过我查到最近又有一批武器通过泰晤士河流入伦敦。”   “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去追查武器的下落,看看他们今年会把哪家银行当成后花园,对吗?”雅各开口问道。   “非常正确。”克莉丝勒住缰绳,然后跳下马车,“史塔瑞把武器和他的货物藏在一起,我们今晚可能会有些忙碌。总而言之,就是潜入史塔瑞的仓库,然后找到藏着武器的货车做好标记,等待他们交托武器的时间,再跟上去找到幕后主使。如果只是毁掉武器的话,史塔瑞随时可以再策划一次新的抢劫行动,所以……监视任务很耗费时间,我们以后每晚可以轮流来监看他们的动向,今晚就先共同行动吧。”   “……没问题。”雅各不太情愿地答应下来,他讨厌秘密潜入的任务……今晚有克莉丝在,应该不会很无聊,但之后的日子想想都知道会是地狱般的折磨。   大概是连上帝都听见了他心中的抱怨,今夜他们的共同行动竟极为凑巧地正好赶上抢匪运送武器的时间。   “他们要把武器运走了。”一直在房顶上监视着这座露天仓库的克莉丝见状不禁有些焦急,“我们必须赶快回到我的马车上去……不然就要跟丢他们了。”   “用马车追击太显眼了,我有更好的办法。”雅各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副绳枪交给克莉丝。   这件工具令克莉丝感到眼熟,“这不是你一直戴在手上的……东西吗?”   “不,这是另外多出来的,我替你向亚历要来的。我想行动时有它会方便不少,我们能在房顶之间安静地追踪那辆马车。”   克莉丝在接过钩爪和绳索后有些茫然,“但我不明白它要怎么——”   “我来帮你,克莉丝。”雅各立刻从善如流地拿回绳枪绕到克莉丝身后,以垂首环抱着她的姿态将绳枪利落地安装在她的左手臂上,这使得他在念出克莉丝的名字时,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已来到了距离她耳边近在咫尺的地方。   克莉丝因他的动作本能似的僵住了脊背,这个刺客……总是擅自靠到离她过分近的位置,而且每次都有无懈可击的理由。就像现在,她总不能推开他说,“先生,我还是更喜欢驾马车追人。”   “初次使用时会有点不熟练,不过你是女人……在体型上有优势,而且又身手灵活……我相信你能很快掌握它的……”   雅各过分慵懒的嗓音,让克莉丝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为她讲解绳枪的用法。   “……嗯。”克莉丝回过神,低低地应了一声,努力想使自己专注于正事,但还是有东西让她分了神。   “这是科隆水的味道吗?”在雅各的怀抱中,克莉丝从他身上嗅闻到了淡淡的香气,“……闻起来感觉很好。”   刺客好像忽然不自在了起来,他松手放开了克莉丝。   克莉丝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绳枪,祈祷它接下来发挥顺利,然后她忍不住抬起头问道,“你总是这样吗?”   “什么?”   “……像这样教别人用绳枪……”   “不。”雅各没有过多考虑,相当直接地开口回答道,“只对你。”   事实上,他也只教过克莉丝一个人。      ☆、变化   在一段相当漫长的追踪过去以后,克莉丝和雅各窃听到了这次暴徒帮抢银行的内应名字叫做菲利普·图佩尼。   克莉丝当时神情的变化让雅各知道,她听说过这个人。   “介意为我介绍一下这个姓氏奇怪的家伙吗?”在从暴徒帮的据点撤离到街上以后,雅各开口问道。   图佩尼,直接意译过来就是两个便士的意思。   “你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两便士加上两便士,还是等于两便士吗?”大约是调查太过顺利的缘故,克莉丝竟又和他开起了玩笑,“富有的图佩尼夫妇只有菲利普一个儿子,所以他是在一个相当富裕的环境中长大的,成人后他顺利进入国会任职,任期满了之后又以保守党员的身份升格成了上议员,随后……在克罗佛特·史塔瑞的推动下,菲利普开始为英格兰银行工作,如今他已是个握有实权的高层管理人员了。”   “等等……英格兰银行?”雅各听出了事情的重点,“史塔瑞这次要去英国的中央银行抢英镑?”   “我想应该不是为了英镑……英格兰银行最大的职责其实是保护大英帝国的储备黄金,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在认真思索了一阵后,克莉丝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做些什么……比如说在两便士先生进行犯罪时人赃俱获,这对于史塔瑞企业的形象绝对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但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你给我些时间,我要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执行。”   “所以……”雅各看着她,“我们现在——”   “非常抱歉,我想我可能要回去休息了。”克莉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雅各总觉得她整个人好像又苍白了许多,“……明天我还要早起处理伦敦城内的那个演说家的事,可能是最近天气总是不理想的原因,我觉得整个人都很累……”   雅各想到了克莉丝白天时表现出的虚弱和疲态,“你的确需要休息,不过——演说家?”   “你不知道吗?”克莉丝有些意外,“卡尔·马克思,在被法国驱逐以后,他来到了英国,到处宣扬他的思想……我以为你们会和他取得联系,毕竟他的思想和刺客的很接近,不过他的演说实际上正在破坏社会的安定,上面希望我能尽量安静迅速地将他请离伦敦。”   雅各听后若有所思,克莉丝所说的内容像是伊薇和亨利会感兴趣的,也许晚些时候他可以回火车藏身处和他们交流一下这件事。   接下来,克莉丝又发表了一些她个人对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雅各起初还试着想要弄懂她在说什么,但不知不觉他就走了神,更多地将视线放在了克莉丝纤长的眼睫、微红的鼻尖,还有说话时唇线的弧度……这真是奇怪,初见时他一点都不觉得她有多吸引人,但现在却着迷于她表情的每一个变化。   就在雅各看得有些入神的时候,克莉丝忽然毫无预兆地放缓了脚步,然后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目光里有些空洞茫然。   “你还好吗?”雅各锁紧了眉头问道。   “没问题……我很好,你不用为我担——”逞强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克莉丝脚下的步伐就忽然一乱,身体也跟着倒了下去。   雅各在慌乱中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她,他本以为克莉丝只是单纯地因为湿滑的路面摔倒了,但事情显然没这么简单。在将克莉丝抱入怀中以后,他发现她的呼吸急促得有些异常、面色潮红、黑发被薄汗沁湿……但身体却又冷得像冰,而且还打着冷颤。   “……克莉丝,你是生病了吗?克莉丝?克莉丝蒂娜?”雅各试着叫了她两声,但却只看到她捉不住一丝焦距的绿色瞳孔微微缩紧。她的视线像是落在他的脸上,又像是正在看着别处。片刻之后,克莉丝慢慢闭上了双眼,呼吸也变得缓慢,只剩下胸膛还微微起伏着……她陷入了昏迷。   克莉丝需要治疗。   在起初一瞬间的惊慌过去以后,雅各在心里迅速得出了这一结论。   雅各将克莉丝拦腰抱起,继而很快选定了目标。   他走到停放在街边的一辆马车边上,手法粗暴地用袖剑弄断了车轮上缠绕着的锁链。在把克莉丝放进温暖的车厢里时,雅各在心里向车主说了抱歉,随即他就坐上了马车的驾驶座,拉起缰绳用力一振。   他的偷盗举动立刻为他引来了巡逻警察的注意,在追在雅各马车后面大声喝令无果之后,他们爬上了自己的警车,似乎是打算和他来一场马车追击战。   雅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颇感烦躁地从口袋里掏出枪来朝天空放了好几枪。   在刚刚从小镇克劳利来到伦敦时,人山人海的大都会令他感到兴奋、好奇,所有新鲜事物都令他感到高兴、喜悦,但喜悦中偶尔也会夹杂着一些恐惧……对于伦敦的茫然和不知所措有时会悄然探出头来,干扰着他的思维和判断。不过,如今的雅各早已不再害怕永远弥散着浓雾的伦敦了。   因为,他已经为这座城市染上了属于自己的颜色。   雅各打出的信号使得附近的黑鸦帮众很快驾车赶来,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绿色制服,模样齐整、训练有素。在看到自己值得信赖的手下出现以后,雅各适当放缓了马车的行驶速度,然后放下兜帽吩咐道,“去把跟在我后面的警察引开,还有沿路的警察也是一样……我现在要去兰贝斯疗养院,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你们听明白了吗?”   手下沉默着,似乎在思考如何执行这一命令。过了一会儿,他相当自信地开口道,“没问题,我们这就去为您办妥这件事,弗莱先生。”   伊薇总说他把帮派经营得像企业,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错。   ☆、亲吻   “南丁格尔女士,她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伦敦城内能让弗莱双子信得过的医师恐怕也只有经营着兰贝斯疗养院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女士了。在将克莉丝带到这里以后,南丁格尔立刻放下手头的琐事帮忙检查起了她糟糕的身体状况。   “我想她……只是没有调整好自己的作息和饮食,所以——”南丁格尔女士看起来有些闪烁其词,但雅各却没有留心到一点,只是专注于她的话本身,“她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而已……你应该劝这位小姐保重身体,弗莱先生。”   雅各在思索过后略一点头,然后怀疑道,“真的……就只是感冒?她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对劲。”   “你在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吗?”   “当然不是。”雅各马上道,“我可以带她走了吗?我是说,把她送回家休息。”   在隐约的疑心被打消以后,雅各就不再为南丁格尔的判断感到困惑了。毕竟他对医理一窍不通,只知道有病就得去找医生,而南丁格尔才是专业人士。当雅各这么想的时候,他显然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南丁格尔比起医师的身份来,更喜欢称自己为护士。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南丁格尔女士创造出的这种职业会尽可能地顾忌到病人的心情和意愿,比如说……在病人愿意配合治疗的前提下,为病人隐瞒病情,以免亲人朋友产生不必要的担心。   “可以,我为她配了些药,就放在她的床头。请将它一起拿走,叮嘱她早晚用药,弗莱先生。”南丁格尔嘱咐道。   “没问题。”在答应下来以后,雅各就推门走进了克莉丝的病房。南丁格尔是个在任何方面都务求让病人感到满意的人,所以病房里完全没有一般疗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反而隐隐浮动着淡淡的香气,让人感到身心放松。克莉丝的状况相比刚才也好得多了,她甚至已经恢复了意识。   在看见雅各走进来以后,原本坐在床沿边上的克莉丝立刻起身道,“非常感谢,我想我刚才——”   雅各抬手制止了克莉丝的道谢,然后拿起了矮柜上的药瓶翻看了一下上面的标签,“‘我想我们已经能算是朋友了’……这是你的原话,所以不要没完没了地对我说谢谢,克莉丝。”   非常奇怪,南丁格尔女士给克莉丝开的药起的都是安眠类药物。雅各若有所思地将药瓶扔给了克莉丝,但他不喜欢需要用脑思考的事,所以在费神想了三秒钟之后,有些头痛的雅各就打算忘了这件事,“跟我来,我送你回家。”   大约是因为明白雅各绝不会放心让她独自回去的缘故,克莉丝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只是在被雅各带到停在疗养院门口的马车边上时,克莉丝却又显出了几分犹豫。   “怎么了?”雅各问道。   “你刚刚才帮助了我,所以我绝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克莉丝放慢一些语速,“——这辆马车……是你的吗?”   雅各没想到克莉丝是在意这个,在微微愣神后他厚着脸皮答道,“我借来的。”   克莉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眨了眨绿色的眼睛。   “好吧,临时偷来的……我会把它还回去的。”   有借有还的黑帮老大,真有趣,雅各心想。   这显然是克莉丝希望听到的答案,她低头微笑起来,雅各不知道克莉丝这算是对他的赞同还是在笑话他前面借马车的说法。总之,他上前一步替克莉丝拉开了车门,像个绅士一样向她伸出手,但克莉丝还是摇头。   “车厢里太闷了……开了窗也觉得不舒服,请让我来驾车吧……”她说着就想往马车前面的驾驶座走。   就在克莉丝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雅各不假思索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虽然很冰冷,但却出乎意料地柔软,只在手掌心附近有些薄薄的茧,雅各猜那大概是某种武器训练造成的结果。他以此拦住了克莉丝,然后又在她意识到不对劲前迅速松了手。   “你是病人,克莉丝。”   “病人?”克莉丝皱了皱鼻子,像是在表达对雅各的不认同,她这时候的模样看起来意外地孩子气,“我现在已经好得多了,而且病人正需要透气。”   雅各和她僵持了一会儿,然后又一次在她面前做出了让步,“好吧,不过至少由我来握缰绳。万一你在车上又晕过去,我怕你会把车开进桥底下。”   “我不可能把车开进泰晤士河的。”克莉丝忍不住反驳了雅各的话,然后勉强点头答应了雅各的提议。   克莉丝今晚总不能再回苏格兰场过夜,所以雅各在问过她家的住址后,才坐上马车准备出发。克莉丝的宅邸在西敏区,与兰贝斯区隔着泰晤士河遥遥相望,路程不短,但因为兰贝斯大桥的关系,两地的通行还是非常便利的,所以……尽管雅各顾忌到克莉丝的身体还有出于某种自己都难以捉摸的心态,将车速放得很慢,但他还是很快就将克莉丝送到了目的地。   在克莉丝下车之前,他按照南丁格尔的嘱托,仔细关照了克莉丝应当注意休息和准时进餐。雅各从来没有扮演过这种关心别人的角色,他人生中体验最多的,就是伊薇让他当心这个、当心那个……所以这时候他自己都感觉得到,他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但克莉丝却听得很认真,还不时地顺着他的话点头。   克莉丝看起来又想向他道谢了,但雅各刚刚才阻止过她,所以她选择了另一种表达方式,“非常抱歉,今天给你添了麻烦……我——”   说到这里,克莉丝略微直起身摸索着向马车顶上伸出了手,雅各立刻意识到,她是想拧亮悬在马车顶上的煤油灯……雅各实在不认为这是个向克莉丝坦白身份的好时机,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就伸手握住了克莉丝正要抬起的手。   “……你还是不想让我看到你的脸吗?”克莉丝没有试图挣脱雅各的禁锢,因为她从雅各的动作中明白了他的态度,她对此略感失望,“可是为什么?假如你是在相貌上有什么缺陷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我已经从你的为人处世中看出了你拥有正直的人格,所以——”   “因为我接下来想做的事……”雅各注视着克莉丝说话时不断开合的唇,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某个念头正催促着他尽快将其实现,他轻声咕哝道,“……开着灯会很破坏气氛。”   克莉丝有些迷糊,“……你想做什么?”   雅各的回答是握紧了她的手,牢牢按在马车座的软垫上以防止她转身逃跑。克莉丝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就像是默许甚至期待他的靠近,但雅各知道这只是因为四下一片漆黑,而可怜的克莉丝什么都看不见……这恰好间接帮助了雅各接下来十分不绅士的举动。   他倾下身,迅速而准确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这个举动肯定不能说是早有预谋,但也不能说是一时兴起。他只不过是……在脑海里出现了这个想法时,就立刻将它实现了而已。   比起吻,这倒更像是一个恶作剧。   “你……”唇上的异样感触让克莉丝困惑地侧过头,话才开了个头,她就因为感觉某些地方不太对劲而停下了,又过了三秒,她才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你……吻了我?”   克莉丝竟然没有生气,雅各有些吃惊,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来得及想到要生气。   “你……喜欢我?”克莉丝又开口问了第二个问题,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正在为一桩要案取证。   雅各怔住了。   因为他还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的确中意她不知在何处萌发成长的责任感和正义感,也很喜欢她性格中大胆果断甚至包括狠戾的那部分。他们两个相似地惊人,区别只在于克莉丝比他更成熟。克莉丝就像是伦敦多变的天气,如果一直待在小镇克劳利的话,他一辈子都遇不到这样特别的女人,她正是他成长路上的道标……雅各很喜欢和她共同行动,那么将喜欢和某人待在一起推断为就是喜欢某人,似乎也没什么错。   “是的。”雅各回答道,“我想我很喜欢你,克莉丝。”   雅各看得见,她眼中的冰雪仿佛正在渐渐消融,而总是冰冷的手,也因为他氤氲着薄汗的掌心而泛起热度。克莉丝用不被禁锢的另一只手摸索着雅各的肩颈线,继而抚上他的脸颊,倾过身以吻回应了他先前的吻。   克莉丝的举动,无疑令雅各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这真是荒谬……我不知道你的长相,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假如你脱下兜帽,走在街上,我甚至认不出你……”在结束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以后,克莉丝在他耳边呢喃道。   她想她大概是疯了。诚然,她眼前的这名刺客作为同伴来说十分可靠,而原先的她又实在太过于孤独,但这并不能成为她只见了他寥寥数面就如此亲近他的理由……渴望向人倾诉、与人交谈、从别人那里汲取温暖的心,已使她的行为背离了常理。   雅各对克莉丝心中的想法一无所觉。在心跳逐渐趋于平稳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承诺道,“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你一切的,克莉丝。”      ☆、信条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各位团结的工人们,我们集结在此想见的那个人想必不用我再多做介绍了,但我还是不得不说。这位了不起的人牺牲了许多只为换取我们大家共同的利益……下面请热烈欢迎卡尔·马克思先生!”   在广场上露天搭建起来的演讲台前横置着十数条长凳,蜂拥而来占满了几乎所有座位的人们在看到马克思登台后立刻热情地鼓起掌。雅各小心地穿过他们,以防自己被某条横生出来的凳腿绊倒。最后,他在有着一头黑色卷发的女人身边停下。   伦敦女性很少有像她这样把头发披散下来只在脑后稍微束起一些的,雅各觉得多半会有人就此事指责她不得体或者不检点,但他却很喜欢像她这样的散漫随意,而且这使得她的背影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就像现在,他总能一眼就找出她在哪。   她身边有着全场仅剩的空位,于是雅各摘下帽子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斯威夫特小姐,你介意我坐在这里,以避免有登徒子来骚扰你吗?”   “弗莱先生,你又想要做什么?”正坐在座椅上聆听着马克思演讲开场白的克莉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里是警戒区,我劝你最好别到处乱逛。”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想要做什么?或许我只是出于一片好心想来帮助你呢?”雅各相当自然地在克莉丝身边坐下,在他这么做的时候,雅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奇妙的兴奋感。谁都不会相信的,他在昨晚竟然得到了克莉丝心甘情愿的亲吻。   就连克莉丝自己都不知道。   “我早就把那些试图用暴力手段阻止马克思先生演讲的暴徒们解决掉了,所以你完全没必要让你的部下把路口围得水泄不通,被记者看见了只会说你正在浪费纳税人的钱。”雅各现在已经相当熟练地掌握了与克莉丝沟通的技巧。在开头几句玩笑话过去以后,他立刻改换方向说起了正事,“我有点意外……你除了不忠于史塔瑞之外,好像也不忠于圣殿骑士。卡尔·马克思和圣殿骑士的思想背道而驰,但你却坐在这里,认真地听着他的演讲。”   “你错了,弗莱先生。这两者并不矛盾,我一直在试图理解刺客的思想,但那并不代表我决定接受刺客的思想。这必须由我自己去做判断——用自己的双眼和头脑来判断谁才是掌握了真理的一方,然后才能确定自己要走哪条路。我自信不会有任何人能干扰我的判断,我坐在这里听马克思先生的演讲,正是希望他的言论和思想能帮助我更好地解读刺客的信条。”   至于上面交代给她的任务,她会想办法以体面的方式去完成的,但至少她绝不会在卡尔·马克思演讲到一半的时候像押解犯人一样把他带走,然后宣布他被大英帝国驱逐出境。   “这听起来有点复杂。”雅各听得有些头痛。   “是吗?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你对这里不感兴趣的话,为什么不去别处寻找你喜欢的娱乐呢?”克莉丝顿了顿,然后补充道,“前提是——不违法的。”   可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待在克莉丝身边。   “怎么会?”雅各开始胡说八道,“马克思先生刚到伦敦我就在关注他了,他的演说我一场都没有错过。”   克莉丝的表情告诉他,她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于是雅各在思索了一阵后,便凭着记忆里残留下来的印象,大致复述了一遍克莉丝昨晚对马克思主义发表的意见。渐渐的,随着雅各复述来的词句,克莉丝的目光开始从不信服变成了怀疑,“弗莱先生,什么时候哲学成了黑帮老大的必修课?”   “……”雅各感到有些挫败。   “弗莱先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加入秘密的刺客兄弟会,但——”说到这里时,克莉丝瞥了一眼雅各的手腕内侧,早就卸除了袖剑的雅各故意让她看见了他空空如也的手腕,于是克莉丝立刻改换口风道,“——既然你没有加入,就不要过多地点评刺客和圣殿骑士的事。我想如果是……你的那位朋友的话,一定能更好地理解我刚才的话。”   “……什么朋友?”雅各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了过来,“啊,我知道你在说谁了……没错,他的确是英俊又聪明。”   他想他快要忍不住笑了。   “你们昨晚相处愉快吗?”雅各故意这么问道。   闻言,克莉丝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雅各却敏锐地察觉到她下意识握紧了自然交握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至少比和你在一起时要愉快得多。”   “那可真是令人遗憾。”雅各用轻快的语气说着与表情完全不符的话。   亨利曾对他说过,接近一个人最快的方法就是聊那个人喜欢的人或事……非常遗憾,他现在好像只能和克莉丝聊他自己。   他好像有些太过于得意忘形了,以至于克莉丝忽然转过头看向他,不太确定地开口道,“我总觉得,你刚才的声音……”   “斯威夫特指挥官。”某位警员走近之后的低声请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克莉丝立刻放下心中冒出的古怪违和感,跟着从座位上起身用相当公式化的口吻对雅各告别道,“谢谢你今天的配合行动,弗莱先生,但你的黑鸦帮众并不是经过注册的警察,我还是喜欢按照程序办事。”   雅各只能耸了耸肩,然后看着克莉丝安排了一名速记员坐到她原本的位置上,如实地记录着卡尔·马克思的演讲内容,而她本人则又匆匆离去,似乎是要去赶某个约会。她对他说谎了……她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反而变本加厉地让各种琐事排满了她的行程表。   或许他该在下次见面时含蓄地再提一提这件事,但愿她不会觉得他啰嗦。   就在雅各在卡尔·马克思慷慨激昂的声音中逐渐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时,场边忽然突入了一群暴徒和几声枪鸣,为首的大汉放开嗓门嚷嚷道,“听好了,这场演说延期了!你们现在就可以滚蛋了,不过马克思先生要留下,我们有些话要和他单独聊聊……快滚!”   这样的变故使得雅各立刻精神了起来。   马克思在为无产阶级争取福利的过程中,必然会伤害到资产阶级的利益。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屡屡受到暴徒帮的威胁也是清理之中的事。克莉丝有派一部分的警力留下来保证马克思的人身安全,但以雅各的目测观察,恐怕会有相当一部分警员在械斗中受伤。这都是因为他信口对克莉丝说他已经将事情办妥了,结果现在却又出了岔子,那么……对克莉丝的担忧和关切都是以后的事,完全可以先暂时放在一边。   至于现在,他恐怕得先代替她在伦敦行使正义了。      ☆、长谈   在部下穿街走巷地在伦敦市区为她寻觅到某个现在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人物时,克莉丝立刻放下了马克思的演讲以及与雅各的交谈,动身前去圣詹姆斯公园准备进行一次没有经过预约的会面。   圣詹姆斯公园作为正对白金汉宫的皇家公园,其风光自然是别处无可比拟的。在聆听着鸟鸣走过园中的鸟笼步道时,克莉丝在园中市民往来经过最频繁的路口看到了一位正躬身扫着地中年妇人,她似乎是公园管理人员聘请来的清洁工,身上还穿着正经的保洁制服,但工作态度却很是堪忧。   就克莉丝所见,这位中年妇人似乎只是无意识地将路上的落叶和灰尘扫来扫去,整个人显得十分心不在焉。   于是她走过去,抢下了这位妇人的扫把。   妇人似乎吃了一惊,但却没有抬起头,而是继续低垂着眼睛,憋着嗓子用异常尖细扭曲的古怪腔调开口恳求道,“尊贵的小姐,能请你将我赖以为生的工具还给我吗?”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伦敦警察的津贴制度变得这么糟糕,以至于你都需要出来扫地才能维持生计了,艾柏林警官。”克莉丝将扫把扔到了地上。   妇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继而直起身,哀声叹气地伸手抹掉了自己脸上乱七八糟的伪装道具,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她……不,其实是他,有着一头深棕色的短发,岁月的自然流逝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却也为他又增添了几分狡黠智慧。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亲自抓起了苏格兰场的纪律,斯威夫特指挥官。”伦敦刺客兄弟会的合作伙伴之一,菲德列克·艾柏林摩挲着下巴,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开口道,“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从哪里看穿了我完美无缺的变装。”   “你的身材、嗓音,或许还有你满脸的络腮胡子……非常遗憾,我想你视为乐趣的变装游戏还有你引以为傲的胡子,是无法共存的。”艾柏林身上向来有一种使人无法严肃对待他的气质,于是克莉丝模仿着他的口吻道,“我也有个问题,你有什么理由离开工作岗位,跑到公园来扫地,艾柏林警官?”   艾柏林的视线游移了一阵,面对克莉丝的问题,他选择了支吾以对。   “我想你应该不是在调查历年的银行金库被劫案件吧?”克莉丝明知故问。   艾柏林吃了一惊,“你知道了?还是说你也一直在关注这件事?”   这种涉及数额巨大的恶意抢劫事件,当然会立刻被立案追查,但克罗佛特·史塔瑞先生手段惊人。克莉丝深知就算追查下去也是浪费人力物力,而史塔瑞绝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被扳倒,于是她只能叫停了伦敦警察对这件事的调查,并将许多细微的线索封存起来,以便能在将来派上用处,但克莉丝也知道在警察队伍里不是所有人都服从她的管理,有些具有正义感的警察仍在偷偷追查这起案件。比如她眼前的菲德列克·艾柏林。   “当然。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在前几日伪装成了某位银行家跑到证券交易所打听风声,结果却因为问得太多而被人扫地出门。接着你又伪装成保洁工人,守在几个伦敦著名银行家平时最喜欢来的地方,希望能窃听到一鳞半爪的消息。”   克莉丝的话让艾柏林禁不住露出了尴尬的神情,然后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极为机敏地转移了话题,“斯威夫特指挥官,既然你还在关注这起案件,就该知道今年肯定还会发生同样的事,那么……”   克莉丝打断了他,“你可能不会相信,艾柏林警官。我甚至已经知道案犯即将动手的时间和地点了,对于犯罪主谋的身份,我更是一清二楚。”   “真的?”艾柏林吃了一惊,然后连忙追问道,“你……不,您可以告诉我其中的细节吗?我发誓我会守口如瓶的,斯威夫特小姐。”   “我完全相信你的职业道德,但这个消息可能会让你受到些许惊吓。”   “没关系,艾柏林家的人都有颗强韧的心脏。”艾柏林警官自我吹嘘了起来。如果此时他身上没穿着保洁制服,这句话可能还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英格兰银行的银行主管菲利普·图佩尼,计划在本月底将英格兰银行的金库洗劫一空。”克莉丝言简意赅地叙述道。   “……”艾柏林下意识地张大了嘴,眼睛也因为过于震惊的心情而圆睁着,看起来十分滑稽,“……抱歉,我该不是听错了吧?菲利普·图佩尼?”   “看来你已经对他有所了解了,很好,这会让我们接下来的谈话简单许多……你应该知道站在菲利普·图佩尼背后支持他成为英格兰银行主管的人是谁吧?”   “噢,我当然知道。”艾柏林咕哝道,“克罗佛特·史塔瑞,他的史塔瑞企业养活了半个伦敦,他是伦敦人民的救济者,同时——”   ——同时也是奴役者。   艾柏林没有把话说完,但克莉丝与他心照不宣。   “不管怎么说……”艾柏林试探道,“既然您能如此平静地将这件事告诉我,那么想必您一定已经有您的安排了吧?”   “当然,或许艾柏林警官你愿意以丰富的办案经验为我指出计划中的不足之处?”   “当然愿意,我在这里洗耳恭听,斯威夫特小姐。”   “既然知道了他们会有所行动,那么预先布置人手做到人赃并获是很简单的事,但我期望的并不只有这些。英格兰银行对于大英帝国意义重大,所以我想借这件事做些文章,比如……在行动时,邀请记者记录下现场的细节,让伦敦市民知道在英格兰银行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记者?我能理解您想借此打击克罗佛特·史塔瑞的势力,但记者……我觉得这有些不太妥当,记者这类人向来令人感到难以信任,我认为此事最好能够保密,以免人民对英镑失去信心。试想一下,中央银行的主管竟然在图谋这个国家的黄金……”   “就像人分好坏,记者也是一样的。找些优秀社会新闻的编撰记者,而不是娱乐记者,我相信他们能够好好用笔记录事实。我的观点与你不同,我认为人民绝不会因此失望,反而会大受振奋。就连发生在银行内部的腐败我们都能提前知悉,伦敦市民只会觉得苏格兰场神通广大,将舆论引导到这个方向上是很容易的事。”   “好吧……就算真如您所说,那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斯威夫特小姐。”   “当然。在此事过后我会尽量安排人去银行进行频繁的储蓄活动,那么就算真有人对英格兰银行产生不信任感,看到这一幕也会打消疑虑。因为人的某些习性与鸽子非常相似,鸽群只要领头的鸽子往右边飞去,剩下的也全会跟着往右飞……艾柏林警官,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在听克莉丝说完了应对数种情况的不同安排后,艾柏林不得不承认道,“看来您已经考虑到了一切,那么我就先预祝你为汉诺威王朝又立下一大功了。”   艾柏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克莉丝知道其中的原因,“你好像有些失望,是在遗憾自己之前的调查都做了无用功,还是因为不能由你亲自破获这起大案?”   艾柏林回过神,连忙否认道,“不,其实我——”   克莉丝再次打断了他,“那么你大可不必如此沮丧,‘艾柏林警官明察秋毫,于中央银行抓获窃金内贼’……你觉得这个头版标题如何?”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聪明的艾柏林立刻理解了克莉丝的意思,他迟疑着确认道,“行动的领头人难道不是您吗?”   “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亲自去做这件事。现在还不是由我站出来与史塔瑞为敌的时候,所以我想交给你去做,艾柏林警官。你会收获荣誉和声望、功勋和奖章,但同时,你也会收获史塔瑞的敌意……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承担这件事的后果,所以我现在来亲自向你确认了。”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艾柏林开口道,“我有个问题,指挥官,为什么是我?我和您此前并无私交,我也从未公开表示过对您的认同……这终究是一份礼物,为什么您偏偏选中了我?”   “因为我很看好你广泛的交友圈,比方说……你与某个隐秘的兄弟会之间的联系。”   “您怎么……”艾柏林有些吃惊,“您调查了我?请允许我对此作出解释,其实我对这个秘密组织的教条并不了解,但他们的确在做有益于伦敦的事,所以我——”   “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艾柏林警官,所以你只需要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就可以了。”   克莉丝的话让艾柏林陷入了沉思,他低下头盯着地面考虑了很久,然后开口问道,“是不是这样对伦敦来说最好?”   “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答案,那么结果当然是肯定的。”   “那么您已经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了,斯威夫特小姐。”艾柏林笑起来道,“我的答案也是肯定的。”      ☆、进展   夜幕彻底降临伦敦之后,英格兰银行却依然灯火通明,门口也同样拥堵着大量的人群。尽管伦敦不执行宵禁,但在夜晚看到数量如此庞大的人群集会也仍然是很罕见的事,不过在经过询问之后就能得知,这些人全都持有记者执照,而记者为了追逐最新的消息,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算稀奇。   当克莉丝抵达了英格兰银行走下马车时,马车上的苏格兰场标志立刻使得记者们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来。   “斯威夫特指挥官,您匆匆赶到了这里,是否代表您已经知道中央银行主管菲利普·图佩尼的不道德行为?请问您对此有何看法?”记者们端着纸笔,热切地盼望着克莉丝的发言能成为自己笔下的新素材。   “是的……就在刚才,有人向我详细汇报了这一消息。我感到非常震惊,又非常失望,但这份失望并不是在针对图佩尼先生,我是对自己感到失望。”克莉丝回答道,“我曾与图佩尼先生在公共场合有过一两次的交流,图佩尼先生在人前总是谦卑得体、虚心诚恳,但我却没看穿那是一层可耻的伪装,直到他对英格兰银行作出了如此不名誉的行为。”   “您没有发现,但您的下属——菲德列克·艾柏林警探明察秋毫,他成功使大英帝国回避了这次本不该有的损失,为这个国家作出了杰出贡献。这次行动应该不是出自您的授意,请问您是否会对艾柏林先生的逾矩行为施以处罚?”问出这个问题的记者显然完全不想顾忌苏格兰场的立场,只想着为自家的报社编撰出一个轰动的头版头条,但他并不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与他看到的截然不同。   “菲德列克·艾柏林的行为是不应该被鼓励的,但从结果来看,他的贡献无可指摘。我想他在进行这次行动时,已经做好了自己将会被处罚的心理准备。没错,他的确会受到处罚,不过更多的仍会是奖赏。这是对他勇气的嘉奖,我们应当为他奉上掌声和赞誉。”在说完了早就编排好的说辞后,克莉丝又提高了些音量道,“不过此事并没有完全结束,苏格兰场一定会给伦敦市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在抛下这群记者进入英格兰银行以后,英格兰银行的总裁托马斯·亨特立刻带着惊魂未定的神情迎了上来,“我真高兴你能亲自赶过来主持大局,斯威夫特小姐。这整件事真是让人心惊肉跳,艾柏林警官已经控制住了劫持金库的所有案犯,英国的黄金也安然无恙,但——唉,还是让艾柏林警官亲自向你说明吧……你们真的应该再多派些人手增援的。”   在执行抓捕计划的时候,英格兰银行的总裁当然是绕不开的一环,在他的配合下,苏格兰场的警力非常顺利地就渗入了中央银行,尽管他本身并不是非常情愿放任菲利普·图佩尼进入金库。在得知图佩尼先生的计划后,他恨不得直接将图佩尼先生和其同伙当场击毙在金库门外。   “发生了什么?”在托马斯·亨特的陪同下,克莉丝进入了英格兰银行的地下金库。在注视了一阵周围货架上堆积如山黄金的眩惑光芒后,克莉丝向艾柏林询问道,“我注意到这里似乎没有菲利普·图佩尼本人的踪影。”   “他跑了。”艾柏林露出了惭愧的表情,“我真的很抱歉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金库里竟然有一条秘道。我带您去看,指挥官,我们的两便士先生见势不妙时就是从那里逃跑的。”   那是个建在金库角落墙根处的一个入口,据克莉丝目测恐怕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匍匐通过。托马斯·亨特看着它时一脸懊丧,“这真是耻辱,我竟让菲利普·图佩尼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出了这种肮脏的勾当还浑然不觉。”   “不用担心,我们会抓到他的,说不定是已经抓到他了。毕竟我们在外面还有不少‘兄弟’。”碍于外人在场,克莉丝不能过于直白地说出刺客兄弟会这个名字,但艾柏林在仔细琢磨了克莉丝的话以后,没过多久就意会了她的意思,立刻心中稍定。   克莉丝继续询问道,“亨特先生,你觉得这个秘密通道会通向哪里?”   “我不知道。或许是出纳处,或许会是电梯天井……”银行总裁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去验证亨特先生的话吗?艾柏林警官?”克莉丝转身征求起了艾柏林的意见。   “当然。”艾柏林相当主动地蹲下身查看起那条秘密通道的入口,似乎是打算钻过去,但在尝试了几次后,他却又尴尬地站起来看着克莉丝。   “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体面地通过这个入口,指挥官。”艾柏林诚实地低声咕哝道。   “那看来我只能一个人行动了,请从那里让开,艾柏林警官。”   在看着克莉丝退开些距离以一个干脆利落的下滑铲消失在入口处以后,艾柏林只觉得肩背和手肘处一阵幻痛。他的一把老骨头显然支持不了他做出这种举动,于是艾柏林只能转身向心事重重的亨特先生耸了耸肩道,“看来我们的指挥官小姐真是行动力惊人,你说呢?”   沿着秘密通道一路摸索着走到电梯天井时,克莉丝用雅各给她的绳枪相当轻易地攀上了天井出口。在银行的后门处,正有一道如令如今的克莉丝感到极为熟悉安心的身影在那里等她。她本能地想开口喊他的名字,但却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她现在还无法做到的,于是她只能加快向他走过去的步伐。   刺客很快察觉到了她的靠近,然后在橘色的路灯光芒下转身笑着叫出了她的名字,“克莉丝蒂娜。”   当他第一次称呼她为克莉丝时,他们之间的关系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而当他现在将克莉丝又改称为克莉丝蒂娜时,他们的关系很明显又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所有与克莉丝关系亲近的人都称呼她的昵称,只有他使用着父亲为她起的名字。   “我抓住了试图从这里逃跑的菲利普·图佩尼,如今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中了。今天,将是他最后一次试图从伦敦的人们那里压榨先令。”他说,“我会想办法让他吐出全部他所知道的,有关于克罗佛特·史塔瑞的秘密。你可以放心地等待我为你带来好消息,克莉丝。”   “刚才我看到了,你将他交给了黑鸦帮的人。我当然相信你,但我原先还以为你和雅各·弗莱只是合作关系,现在你却直接命令起了他的帮众,这好像有些……奇怪。”   “没什么可奇怪的,克莉丝。”他极为自然地倾下身,在克莉丝额头上吻了一下,“我只是和他……联系紧密,以后你会知道的。”   “你不能总是用同样的话敷衍我。”克莉丝不自然地退后了些。在那个晚上回应了他的吻以后,她就不再抗拒这个刺客的亲昵举动了,但她过于内敛的性格所带来的隐约羞涩还是使她本能地低下了头,以此掩饰自己的表情。   就因为这个动作,她看到了雅各指骨上不断滴落的……血。   “……你受伤了?”   “嗯?”雅各怔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伤,“噢,这个……没关系,只是在刚才受了点小伤,别在意。”   “每年死于伤口感染的人有好几百万,你不应该这么草率地对待自己受到的伤。”在检查过雅各手上深入肌理的伤口后,克莉丝有些困扰地开口道,“但现在实在太晚了……诊所全都关门了,去打扰南丁格尔女士也不太好。那么……”   “那么就由你来为我处理伤口吧,克莉丝蒂娜。”雅各忽然开口提议道,“我想我回去之后多半也只是用绷带包扎一下草草了事……既然你这么在意,还是交给你最好,你觉得呢?”   “……”克莉丝只觉得这有些强盗逻辑。   “英格兰银行和你的家距离这么近……”雅各靠近她低语道,“克莉丝蒂娜,你应该不会介意我登门拜访,在忙碌了一天以后坐下来喝杯茶吧?”      ☆、沉溺   “我很少回家……所以这里没有咖啡,也没有红茶。如果你觉得口渴的话,我恐怕只能用水招待你了。”看得出来,克莉丝很少有在家中接待客人的经历,所以在把雅各带回家以后,她竟然显得有些局促。   “无所谓,只要不比泰晤士河水更糟就行。”在以他一贯的说话方式回应了克莉丝之后,雅各环视着她的家,家具的风格和陈设就像她的为人一样,是扑面而来的冰冷,“你一个人住?双亲都在外地,还是……?”   “这说起来有些复杂。”克莉丝回答道。她先是打开了沙发旁的落地灯,又在茶几上放下医药箱和纯净水,然后才拉起雅各刚刚止住血的右手掌心,用沾了温水的毛巾仔细清理起他伤口附近的血迹。   “对你的事,我会非常有耐心的,克莉丝。”雅各看着克莉丝道。   在情不自禁地向克莉丝做出了示爱之举以后,他好像真的渐渐喜欢上了她,他甚至不再刻意隐瞒身份……只要克莉丝愿意,她随时可以靠近他,然后看到他的长相,但奇怪的是,她对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好奇心,一次也没有再试图窥探过他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孔。   然后,接下来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使他后悔口无遮拦地问起她的家庭。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二三十年以前的医疗技术还很落后。在生下我时,她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低垂着脸的克莉丝平静地开口道,被她碰过的地方雅各觉得略微有些刺痛,但他知道她已经尽可能放轻动作了。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雅各开口道,“……抱歉,我——”   “你没必要向我道歉。”克莉丝强硬地打断了他,“我母亲的死不是你造成,那么你就没必要道歉……我总觉得这很讽刺,每个人听闻别人的不幸都说立刻说一声抱歉,好像他们真的心怀歉疚,但其实那全都不是真心的,敷衍的话语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雅各不太清楚克莉丝是不是在讽刺他,但他听得出她好像生气了,于是他马上为自己解释道,“我想我能明白你的感受,克莉丝。”   “是吗?我对此持怀疑态度,除非——”   “——是的,克莉丝蒂娜,我的妈妈也是在生下我时离开的。”雅各说。   克莉丝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然后她眨了眨眼睛,不安道,“这次好像轮到我说‘抱歉’了……不过不是为你母亲,而是为我刚才的失言。我不该用那样的态度讽刺你……每次一说起父母的事,我就非常容易失控,对不起。”   “没关系。”雅各用脱下了臂套的左手试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是他第一次试着这样做,但感觉非常好,“不要怀疑,这句话绝对是真心的。”   “……嗯。”克莉丝低声回应了他,然后道,“我的母亲名字叫做艾米丽,你的母亲呢?我一直觉得她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名字……母亲们就像是守护我们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天使,只是我与你的天使离开得太早了一些……”   生下来就一刻都闲不住的雅各·弗莱,还从未考仔细虑过这些事,但现在听克莉丝说起这些,他竟然有些怔然了,过了很久才回答道,“是的,我那个啰嗦又烦人的老爸告诉我说……她叫瑟希莉。”   “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克莉丝以相当真诚的语气开口评价道,然后她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这个刺客从她发际流连到脸颊和唇边的手,示意他安分些。他脱掉的臂套上有他的袖剑、绳枪、飞镖还有各种各样琐碎的武器和工具,克莉丝明白这意味着他已经完全信任了她这个圣殿骑士,甚至敢于毫无防备地坐在她身边……她觉得他真是个傻瓜,但作为回报,她也会对他抱有同样分量的信任。   “我和我……不,我是在祖母的照顾下长大的,然后直到六岁才被老爸带到克劳利学习怎么做一个好刺客。他的教育糟糕透顶,不过在他去世以后,我却开始觉得他也是个不错的家伙。人们都说他是思念过度,我不太明白……你呢?克莉丝蒂娜……你是怎么成为圣殿骑士的?”   这时候,克莉丝已经清洁完了血迹,放下毛巾刚从药箱里拿出了一瓶酒精。雅各看着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但如果克莉丝真要把那东西倒在他手上,他会尽力忍住自己的惨叫的。   “……也是因为我的父亲。小时候,我总是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男人。当然现在也还是这么觉得,但是——”克莉丝忽然停下来,然后突兀地改换了话题,“酒精清理伤口会很痛,我去找些可以帮你捱过去的东西给你……”   雅各看着克莉丝探身拿过之前搁在一旁沙发上的大衣,然后摸索着从里面拿出一个棕色的药瓶交给他。不,棕色其实是因为药瓶里的试剂本身就是棕色的……在拿着药瓶端详了一阵后,雅各得出了这个结论。   “你可以口服几量滴,它有麻醉止痛的作用。”克莉丝解释道。   以雅各如今对克莉丝的信赖,他本该毫不犹豫地照办,但在发现克莉丝好像一直随身携带着它的时候,他忽然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着灯光辨识起了药瓶标签上的文字,字母被印得又密又小,但雅各的视力向来好的惊人。   “……无水吗啡……鸦片酊?”雅各思考着这些名词的含义,然后不太确定地开口道,“克莉丝蒂娜,你吸毒?”   “不……我、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这是鸦片酊,不是鸦片。我偶尔受了外伤时会用它止痛,但绝不会超过极量,它——”   “——你真不会说谎,克莉丝。”雅各从她手中抽出了自己受了伤的手,捏住了克莉丝的下颌。这不是为了打断她的话,而是为了查看她颈部的肌肤。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克莉丝脖颈处的青色经络格外明显,这显然不能算是健康的表现。   在放开她之后,雅各开口道,“你把我当成傻瓜?如果真是偶尔才用,你就不会把它放在衣服的口袋里……这当然不是鸦片,但你总是这么依赖它的话,我看它和鸦片也没什么区别。”   他早该发现的……她太苍白,又太虚弱,看上去像是身体素质糟糕透顶,但这又有悖于她夜晚过于活跃高涨的行动力和执行力。在来到伦敦以后,雅各在城市阴暗的角落见识了太多的瘾君子,最普遍的表现就是目光呆滞、萎靡不振。他难以想象克莉丝最后也会变成那样,但如果再不对她加以阻止,那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   “我……”克莉丝不再为自己解释了,她默认了自己对吗啡成瘾的事实,然后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克制用量,而且最近也不太使用它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这听起来很像是敷衍,但雅各却伸手抱住了因为被他揭穿而显得有些羞耻和不知所措的克莉丝,“我明白,你已经非常努力了……上次就是戒断症状发作,对吗?你授意让南丁格尔女士欺骗了我。”   雅各平时只是不喜欢思考,并不是不擅长思考,只要他愿意,他聪敏灵活的脑子能比任何人的都好用。   “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开始的……克莉丝蒂娜,你是个警察,而且还是个优秀的警察,连我都知道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你到底为什么会对它成瘾?”   “克罗佛特·史塔瑞。”安静地靠在他肩膀上的克莉丝忽然说出了这个名字。   “史塔瑞?这和他有关系?”   “他不是蠢货,会任由我们把伦敦革命得天翻地覆还毫无举措。我和你的行动之所以那么顺利,只是因为他并不非常在意这些损失,有更重要的事值得他倾注精力,而待在他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有如置身地狱,只有毒品能让我觉得心宁平和……”克莉丝从他的怀抱中抽身出来,低垂着脸,第一次对雅各敞开心扉,“我对他又是憎恶又是恐惧,又是仇恨又是害怕……”   这一刻的克莉丝看起来既仓皇又无助,但她的软弱不是那种会让人生厌的廉价品,而是会让人忍不住生出保护欲的……最有利的武器。雅各忽然明白了她平时为什么要摆出仿佛要拒人于门外的冷漠和强硬,因为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只会让人想将她拥入怀中,而不是听从她的命令。   “你和史塔瑞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他杀了我的父亲。”克莉丝平静地开口道,但正是这样语气,反而更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她蕴藏于心的愤怒。   雅各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情况,“克莉丝,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很乐意倾听,虽然你可能根本不需要我的安慰,但是……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也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克莉丝摇了摇头,“没关系……那时候我还在读书,在学院里的表现足以令了不起的父亲都感到满意,你应该知道,他是那时伦敦圣殿骑士的大团长。周围人的赞扬让我一直没办法学会谦虚礼让,但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只不过是个无能的傻瓜而已……在那一年复活节的假期,我提前从学校回了家,只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我躲在他的书房一边看书消遣,一边等他结束公务下班回家……”   “我当然等到了他,但他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把克罗佛特·史塔瑞和其他几个圣殿骑士带回来商议要事。父亲总对我说史塔瑞是个有能力的人,让我多学习他优秀的一面,但实际上我知道他们总是争吵,史塔瑞一派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拒绝服从父亲的领导了,所以我从那时起就不喜欢他……我选择了继续待在书房里,关了灯在门边偷听他们的谈话,然后……噩梦就发生了。”   雅各觉得自己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痛苦的回忆让克莉丝禁不住感到头痛欲裂,叙述的语句也变得颠三倒四。雅各试图用行动安慰她,但却被克莉丝推开。   “他们动手了……我应该冲出去,帮助父亲把剑刺入那些恶棍的心脏,但那时的我却在心里盘算……外面有四五个成年男性,父亲已经死了,我冲出去也无济于事,反而我也会白白送命。这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父亲是不该像这样被放在天平上衡量的。说到底我只是害怕而已,在黑暗中我慌乱起来竟然连门把手都找不到……我总是狂妄自大、不可一世,认为自己有骄傲的资本,但这件事让我开始明白了自己一文不值,甚至不比垃圾和污水好上多少,顶多只是个软弱的废物罢了……我应该和父亲同生共死,但我却没能做到……”   “克莉丝蒂娜……”   “一周之后,史塔瑞找到了我。伪装出一脸痛苦,对我说父亲被刺客暗杀了。你可能会疑惑他为什么不将我也杀了,因为他要用我来使仍对父亲保有忠诚的人服从他,而且他希望我为他找到圣骸裹尸布……我当然会找到伊甸碎片,然后就用他最梦寐以求的宝物绞死他。”克莉丝看向雅各,“你会帮我的,对吗?我真的需要圣骸裹尸布,不止是为了杀死史塔瑞,还为了让父亲复活……我想再见他一面,想再和他说说话……”   吗啡摄入过量容易使人变得精神异常、暴躁易怒,雅各惊讶地发现这些特征在克莉丝身上已变得如此明显,所以他立刻承诺道,“我答应你……我会的,你有我的保证,还有——”   雅各忍不住放轻了声音,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调和一个女人说话。如果克莉丝现在愿意抬起头看看他现在的神情,多半立刻就能看见栖息在他眼底的温柔,“你没必要再依赖毒品,你可以依赖我,克莉丝蒂娜。”   “我知道。”克莉丝回答道,“事实上……我已经在这么做了。”   说着,她靠近了他,然后第二次主动吻了他。   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有些奇怪,不像是恋人,也不像是朋友。克莉丝的情绪和想法又太过难以捉摸,以至于每次她的主动都会让雅各觉得受宠若惊,克莉丝的信赖和亲近让他忍不住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兜帽上,他觉得现在正好是个坦陈相待的机会,但克莉丝却阻止了他。   “不,不要被我刚才所说的话影响。”克莉丝说,“你完全可以按照你上次说的那样,找个合适的机会,然后再告诉我一切……但不是现在。”   雅各按照她的意思停下了,然后出于本能将克莉丝按倒在了沙发上,在此过程中,克莉丝表现地异常顺从。雅各伸手关掉了灯,然后在黑暗中问了个有些奇怪的问题,“你擅长猜谜吗?”   “我……不太清楚。”克莉丝困惑地回答道,“我没什么娱乐的机会,所以可能就和普通人一样擅长,也可能一样不擅长。”   “我的祖母告诉我,我名字的意思是取代者……克莉丝,你愿意来猜猜看我的名字是什么吗?”雅各低语着,然后俯下身,将细密的亲吻不断落在克莉丝的脸上和唇上。假如克莉丝时常聆听神的福音,一定立刻就能联想到——在圣经中,取代者即是在指耶稣基督十二门徒之一的雅各……但可惜的是,克莉丝一直对上帝的存在半信半疑。不仅如此,就像雅各不理解刺客信条一样,克莉丝也不相信所谓的洞察之父真的能指引圣殿骑士。   何况她现在正沉溺在他的亲吻中,根本无暇理会他的谜语。   接下来发生的事本该水到渠成,但克莉丝在他身下过于笨拙的表现却让雅各不得不停下来,在彼此的喘息声中,用手指抚过她的嘴唇命令道,“……克莉丝蒂娜,把嘴张开……难道你和别人接吻从来都不用舌头吗?”   “可是我……”克莉丝不知所措地开口,然后又用那种令他感到无法抗拒的眼神望着他,“没有和别人接过吻,所以……”   “……你真是让我有些意外了,那么就让我来教你一件比毒品更有趣、更能让人沉迷的事吧。我倒是听说过那会对戒断症状很有帮助……”雅各的声音里混入了古怪的沙哑,然后他伸手环过了克莉丝纤细的腰,试图将她抱起来。   克莉丝不太坚定地推拒着他,“你的伤……”   “别管我的伤。”在以吻封住了克莉丝放在眼下显得不合时宜的关心后,雅各蛊惑着低语道,“现在……克莉丝蒂娜,你只需要告诉我,卧室在哪扇门的后面?”      ☆、线索   “所以你在爱德华·肯威家中找到的线索……是指向伦敦大火纪念碑?”   面对雅各的问题,正从高处俯瞰着广场正中央纪念碑的伊薇不耐烦地回答道,“这么利用你的时间真是太有意义了,对吗?为什么你非要跟在我身边一直问我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呢?”   她和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向来没办法和睦相处。   至于他所说的线索,其实是在指她和亨利·格林从肯威宅邸里找到的书页和圆盘,在引动钢琴连接着的机关以后,她在密室中得到了一些收获。书页上的线索带她来到了纪念碑前,伊薇觉得圆盘可能又是用来打开某个机关的钥匙。   这整件事她一个人处理起来感觉非常愉快,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但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对伊甸碎片不感兴趣的雅各,今天却主动跟过来希望能和她一起找到圣骸裹尸布……伊薇很担心他会误事。   “既然亨利今天不能陪在你身边,我还以为你会很享受我的陪伴呢。”雅各懒洋洋地答道。   “格林先生今天有自己的事要做,而且他之前也不是在陪伴我。我们只是因为有共同的目标,所以才一起行动。如果你非要在任务中聊我的私人感情生活,那你又怎么样呢?我甚至能听见路上的警察在私底下闲聊黑鸦帮老大和苏格兰场最高指挥官打得火热的故事……雅各,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是个圣殿骑士。”   “噢,谢谢你的提醒。就好像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但是……最近伦敦流行的那出歌剧是怎么唱的?”雅各回忆道,“‘有时候,某些致命的诱惑就是令人无法抵御’。”   “你唱的真难听。”伊薇受不了地摇了摇头,“父亲不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约束你了……我真希望你在斯威夫特小姐手里吃点苦头,这样你才知道女人的厉害。我听说她的脾气很糟糕,当然如果你就是喜欢被人训斥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谢谢你的祝福,不过我们相处地非常好。”想起克莉丝昨晚只对他表现出来的乖巧,雅各忍不住微笑起来,“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她的盛气凌人。”   雅各脸上的怪异神情让伊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办正事吧。假如你真想帮我的忙,我希望你能引开纪念碑附近的那些警察,我想从底座开始检查。”   “没问题。”雅各一口答应下来,“恰巧我现在和他们的顶头上司很熟悉。”   伊薇瞥了他一眼,十分聪明地什么都没说。她觉得再聊下去这个话题恐怕就永无止境了……雅各现在对那位警察小姐中毒不浅。   不过,接下来她探索伊甸碎片的过程倒是异常顺利。伊薇发现自己手中的圆盘和纪念碑底部隐藏起来的机关几乎是完美吻合。这证明了她的确找对了方向,随即她爬到了纪念碑顶,从碑柱顶端的装饰中得到了一些灵感。   在十七世纪后半叶烧毁了大半个伦敦的大火被扑灭以后,是当时一位相当出名的建筑师主导了纪念碑的建造,提醒人们不要忘记这出惨案。这名建筑师的成就不凡,具体表现在伦敦灾后重建的五十四间教堂中,足有五十一间是他主持建造的。其中最优秀的作品无疑就是赫赫有名的圣保罗大教堂,和纪念碑的共通之处在于,两者都采用了非常多的火焰装饰……这似乎是个很明显的提示。   “你坚信爱德华·肯威在他的海盗生涯里找到过伊甸碎片,而他留下的线索就藏在圣保罗大教堂里?”雅各对伊薇的猜测发表了意见,“从纪念碑到圣保罗教堂,中间几乎跨越了半个伦敦市,你真觉得一个海盗有能力造出这样的机关?”   “爱德华·肯威是那个时代的传奇,而且他足够富有,对于一位刺客大师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现在就要出发去圣保罗教堂了,如果你不相信,完全可以别跟着我。”   “别生气,我只是随便问问。”雅各说。   在抵达了圣保罗教堂以后,令伊薇稍微改观了一些的是,雅各竟然叫来了附近的黑鸦帮众肃清教堂附近,以免可疑的人靠近打扰他们找寻线索。伊薇不知道他是跟谁学来的优点,但雅各现在做事几乎能说是滴水不漏。   打击暴徒帮、销毁镇痛药水、重整交通行业、保护大英帝国的黄金……雅各将这些任务完成的很漂亮,亨利也对他做出了极高的评价,他真的在使伦敦慢慢往好的方向改变。在来到伦敦以后,反而是她的表现远不如他,伊薇忽然很想知道是谁带给了他这样的成长……不过之后没过多久,雅各就本性毕露。   在圣保罗大教堂圆顶最高处的密室中,他们并没有找到伊甸碎片,只找到了一把……新的钥匙。可以想见,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又是新一轮的解谜,雅各对此极为恼火。   “……这能用来开什么?”雅各一把抓起钥匙,然后扔给了伊薇,“爱德华·肯威又给了我们一把钥匙,但如果他不告诉我们这把钥匙能开什么,那它有个屁用?”   伊薇看着这把钥匙也有些无奈,但她现在更吃惊雅各的态度,“为什么你突然这么想找到伊甸碎片?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它的存在吗?”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姐姐。”雅各这么说道,他真的很想立刻为克莉丝找到伊甸碎片,但他现在却只能惫懒地向伊薇扬手告别,“我要去处理更实际的事了,你有新的线索再联系我吧……我刚从菲利普·图佩尼口中问出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要去和克莉丝商议一番。克罗佛特·史塔瑞下一步似乎打算暗杀我们亲爱的英国首相。”   “首相?你是指班杰明·迪斯雷利吗?我没想到史塔瑞已经变得这么胆大妄为……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以通知我。”   “我不会客气的。”雅各说。   ☆、计划   “这是一个信号,代表史塔瑞已经开始染指政治了。”在雅各将图佩尼吐露的情报转述给克莉丝以后,她从中得出了这一结论,“但我们现在只知道他要对首相迪斯雷利下手,动手的时机和地点一概不知……至于动机,我想应该是因为首相最近提出的贪腐行为法案。这件事在内阁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我也有所耳闻。迪斯雷利太过看重工人阶级的利益,这使得他在圣殿骑士眼中成为了一颗绊脚石。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我只觉得头痛……”雅各不出声地嘀咕道,然后试着建议道,“除了对首相大人进行贴身保护以外,我们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好的办法。”   “……你说的对,那么我们就先去施诺普安俱乐部和首相大人进行一次会面吧。让他对自己即将受到生命威胁这件事做好心理准备。”   “抱歉,施……什么?”   “施诺普安俱乐部,政客们针对时势交换彼此意见的场所。我们现在赶过去正好是晚上聚会结束的时间,还来得及和首相进行面谈。”   雅各想了想道,“我都听你的,克莉丝。”   克莉丝的计划永远成果显著,这次也不例外。这倒不是指他们到了俱乐部门口立刻就和首相展开了一次深入的洽谈,构思出了一个打击史塔瑞帝国的完美计划,而是……他们在找到了首相马车的同时,还发现了一个正在鬼鬼祟祟跟踪首相的间谍。   雅各和克莉丝当然是立刻把他抓来进行了盘问。   起初这位间谍先生还吞吞吐吐地想展示骨气,但一被克莉丝用枪顶在脑门上,他就什么都说了。   “有个老家伙花钱雇我来摸清首相先生的行程安排,小姐。我只是为了工作,我什么都不知情……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我能说出他的特征!我马上就说!小姐,请别用枪管指着我……呃,他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穿着某种制服,我想大概是轻骑兵吧?”   “轻骑兵制服?我想大概是站在史塔瑞那边的卡迪根勋爵吧……”克莉丝皱起眉,“那么,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拜托,他会杀了我——”   克莉丝直接扣下了扳机,然后擦掉了溅到脸上的血,把尸体推进一旁的干草堆,喃喃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杀了你?”   “他……”在旁边沉默地看完了全部的雅各忍不住开口道,“克莉丝,你就非得杀了他不可吗?”   雅各觉得克莉丝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做错,如果不想办法处理这个间谍,他肯定会走漏他们行动的风声,但克莉丝每次杀人时的毫不犹豫,总让人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没错,非杀不可。”克莉丝没有察觉到雅各复杂的想法,所以只是随口回答了一句,然后克莉丝又道,“我想史塔瑞一定是计划在近期埋伏攻击首相,我们得去和迪斯雷利谈谈。”   “你知道首相现在在哪里?”   “当然,唐宁街十号,大英帝国首相的专属官邸。”   首相班杰明·迪斯雷利的人生可谓传奇。   首先,他是一个皈依了基督教的犹太人。青年时期,在父亲的影响下他成为了一间律师事务所的实习生,但外出游历时看见美妙动人的莱茵河时,他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决心投身金融业大干一番事业。结果公司只过了半年就让他背上累累负债,苦闷之余他开始潜心写作,结果出版的作品又遭到了诸多冷遇,让他大病了一场。   在养病期间,他选择了旅行休养。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思索出了自己最出色的才能,那就是操弄政治。早年的经历影响使得迪斯雷利对冒险毫不畏惧,他向来认为冒险事业就是为冒险者准备的,但今晚在伦敦的冒险可能并不能使首相大人感到身心愉快。   因为政府要员的保镖统统来自苏格兰场警队的关系,在驾车跟上了迪斯雷利驶回唐宁街的马车后,克莉丝几乎是堂而皇之地勒令部下停车,然后登上了首相的马车。这似乎有些失礼,但时间紧迫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迪斯雷利被她的冒昧举动吓了一跳,“噢,我的上帝……斯威夫特指挥官,你这是在做什么?”   “首相,请原谅我不礼貌的拜访,但我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你——首相,您正在受到来自某人的死亡威胁。”   “威胁?什么威胁?斯威夫特指挥官,你派遣的警卫一直以来都相当尽职尽责,有他们的保护我感到非常安心,你——”   “噢,班杰明……为什么不让年轻的斯威夫特小姐把话说完呢?我想她这么做一定事出有因。”一同坐在马车里的迪斯雷利夫人开口道,然后低头安抚起了对着克莉丝吠个不停的宠物狗,“嘘,戴斯蒙。安静点,我的宝贝,我们正在谈正事呢。”   克莉丝瞥了迪斯雷利夫人怀中的柯基犬一眼,正要开口,车外的马匹却忽然不安地嘶鸣起来,一梭子被倾泻在马车壁上的子弹发出了犹如雨点般的密集声响。看着首相面对暗杀时惊慌的表情,克莉丝觉得自己可能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就是这样的威胁,首相。有人想要对您进行有计划的谋杀,不过不用慌张,我的朋友还有对大英帝国忠诚不二的苏格兰场会负责保护您的。”   当克莉丝这么承诺的时候,雅各已经摆平了屋顶上所有的狙击手。迪斯雷利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汗,而他的夫人则望着窗外饶有兴致地开口道,“你真是有个不错的朋友啊,斯威夫特小姐。”   克莉丝淡淡地微笑起来,“我和您有同感,夫人。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除针对首相的威胁,以及如何大力推动贪腐行为法案,确保它能立刻见到成效。”   迪斯雷利贪腐行为法案的争议点在于,他试图将议会的投票结果转交给法院裁决,但实际上,不管是把投票结果交给多数党自行裁决,还是把权利交给法院,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公正自由,甚至于以前操纵一项投票需要贿赂半数以上的议会成员,现在却只需要贿赂一位法官。   “我真是意外……斯威夫特指挥官,你竟然支持我的政见吗?”迪斯雷利惊讶道,“要知道,议会内部正在一致指责我这条法案背信弃义。”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克莉丝仅用一句话就赢得了首相的好感,但其实她根本不在乎这些政客之间的勾心斗角。她支持首相,只因为史塔瑞反对首相,仅此而已。   史塔瑞在议会里投了那么多钱,一定不愿意看到迪斯雷利只用一条法案就让他的多年经营化为泡沫。既然如此,克莉丝就更要大力保护和支持首相,以确保史塔瑞对伦敦的控制进一步减弱,而假如有朝一日她能杀了史塔瑞,那会比通过一千条法案都更有益处。   接下来在马车中与冷静下来的首相仔细密议了计划的执行细节后,克莉丝走下马车护送迪斯雷利夫妇进了他们的宅邸,然后又调来超过往日三倍的警力将唐宁街围得水泄不通,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来确保首相在家中的安全。   “事情解决了吗?”在克莉丝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后,一直在车上等她的雅各开口问道。   “离完全解决恐怕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过几天是圣乔治日,女王会在白金汉宫举行舞会,首相觉得那恰好是个能让他宣扬政见的机会,但也有很大可能遭到暗杀。在众目睽睽下对首相进行刺杀无疑是打击保守党积极性的大好办法,不过我会保护他的……我想我们得分开行动了。在保护首相的同时,需要有人站出来解决史塔瑞手底下的走狗。卡迪根勋爵,正是他在利用不合法的手段进行政治斗争。”   “人手不是问题。”雅各立刻想到了伊薇,潜入暗杀正是他姐姐的拿手好戏,“卡迪根勋爵很快就能学会什么叫做缄默,但是你一个人单独行动没问题吗?舞会那种地方听起来就……而且我也不觉得你板着脸跟在首相身边能增加法案的说服力。”   夜幕降临之后,车厢里显得非常暗,但雅各仍清楚地看见克莉丝随着他的话露出了一个有些奇怪而微妙的表情,她抿了抿唇道,“我也不是只会板着脸的。”   “……什么意思?”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可能穿着制服寸步不离地跟着首相,所以——”克莉丝之后说话的声音小得几乎让他有些听不清,“迪斯雷利夫人提议我把自己当成舞会上真正的客人,而她会为我准备好邀请函。”   “等等——”雅各惊讶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你会像那些贵族小姐一样,穿上裙子,然后跳舞应酬?”   “我绝对不会去跳舞的。”克莉丝相当果断地开口道,但这反而默认了雅各前半部分的猜测。   雅各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忍着笑意开口道,“不知道我有没有在那天为你驾车的荣幸,斯威夫特小姐?”   在昨晚与克莉丝发生了不太得体的关系后,他们两人之间说话相处的模式一度变得有些尴尬,但现在这件有趣的事无疑又重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不要。”克莉丝沉默了一阵,然后接着道,“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会移动的蛋糕。”   克莉丝的比喻让雅各笑出了声,这次他是真的忍不住了,“你这么说只会让我更好奇你穿裙子的模样,克莉丝。”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好啦,下次不拉灯了。不过渐渐开始不想写这个是因为被举报烦了,只放链接和微博什么的也会被锁掉文案和章节,所以下次就算写也不会补档了,心累……本来最近三次元就很炸裂= =   ☆、妒意   “克莉丝,你想在马车里待到什么时候?”雅各握着缰绳回身敲了敲马车壁催促道,话语中是显而易见的取笑意味。   在圣乔治日来临的这一天,他正像他所说的那样,放下了手中所有的琐事赶来送克莉丝前往白金汉宫。沉默寡言的车夫已经太多次看到他和克莉丝一起行动,所以误以为这次也是出自克莉丝的授意,相当爽快地就让出了驾驶马车的责任。   心中一味烦恼着长裙和舞会的克莉丝,直到登上马车才发觉自己的车夫声音不太对劲。雅各总觉得她好像因为他的自作主张生气了。一路上不管他怎么逗弄,她都不肯和他说话,等到了车水马龙的白金汉宫门口时,她甚至不愿意下车了。   雅各真的很期待能看见她现在的模样,“克莉丝蒂娜,你是在害羞吗?”   “……才没有。”克莉丝矢口否认道,然后马车中传出了她不太情愿的轻声请求,“先生,你愿意……扶我下车吗?”   “当然,我乐意之极,公主殿下。”雅各立刻走下驾驶座,为克莉丝打开车门,然后微微欠身向她伸出了手。   当克莉丝把手放入他的手掌心,借由他的帮助走下马车时,雅各立刻抬起了头。他本以为克莉丝穿裙子的模样会很违和古怪,他甚至都准备好了取笑她的话语,以便欣赏她难得展先在眼前的窘迫,但当克莉丝今晚的盛装打扮映入他的眼帘时,雅各立刻陷入了微妙的怔愣。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你为什么盯着我看?”头发盘成了发髻的克莉丝不太自然地将一缕垂下的卷发勾到了耳后,“我知道我看起来很奇怪,但……我应该入场了。”   雅各很想告诉她,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奇怪,甚至可以说是美丽非常。尤其是她绿色的眼睛,在他看来就像是缀满了星辰的夜空……但他不是那些来伦敦游历的厚脸皮意大利男人,能够肆无忌惮地当着众人的面向女士倾吐赞美之语。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握紧她的手,以免她从他身边突然消失不见。   “如果真遇到暗杀的时候不用慌张,我会一直在暗处保护你……和首相的,克莉丝蒂娜。”雅各向她承诺道。   克莉丝点了点头,然后雅各便护送她通过了白金汉宫正门口皇家守卫的检阅,偌大的宫殿群里正燃放着簇簇烟花,远远传来的歌舞声使得节日的气氛异常浓郁,雅各没有邀请函,只能目送克莉丝消失在人群中去与首相汇合,这令他略感失落,不过他相信自己能够悄无声息潜入白金汉宫跟上克莉丝。对于一个优秀的刺客来说,不管是多么严密的警戒都不值一提……雅各在之后完美地证明了这一点。   当雅各发挥出刺客的才能隐匿在露天舞会中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交谈的人群中时,他一边在心里猜测着潜入国会大厦暗杀卡迪根勋爵的伊薇有没有得手,一边远远地将视线锁定在克莉丝身上,渐渐地,他无暇再去想卡迪根勋爵的事,只顾着看克莉丝与人交谈时每一个表情的变化了。   直到有人猛地从背后拍了他一下,雅各才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放任别人接近到了离他这么近的位置,好在那个人其实是他的同伴和朋友。   “菲德列克?你吓了我一跳。”转过身之后,雅各立刻看到了艾柏林那一脸标志性的大胡子。   “别用这么亲近的口吻和我说话……我确定受邀宾客的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而且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什么要偷偷潜入白金汉宫。”艾柏林斜睨了他一眼,异常冷酷地说道,但雅各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虽然艾柏林很担心雅各在这里捅出篓子,但两人之前建立起来的友谊使得艾柏林并没有要赶走他的想法。   “别担心,只要某些不知姓名的史塔瑞集团成员不做多余的事,我就会安静地待到舞会结束,然后回家睡觉。”说着,雅各忍不住上下游移视线打量了艾柏林一阵,今天艾柏林没有穿着那些愚蠢的老妇人伪装,而是一身相当正规的苏格兰场制服,看起来英姿焕发,“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竟能负责这种地方的警备,我记得你……你最近是高升了吗?”   “差不多。”艾柏林故作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但他眼底的得意还是出卖了他,“斯威夫特指挥官把我从兰贝斯区调到了西敏区,又把我从警员升任成了警督,所以我现在哪也不能去,只能傻站在这儿,看着别人唱歌、跳舞、吃东西。”   “恭喜。”雅各真心实意地开口道。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艾柏林摇了摇头,“有的人二十一岁就坐上了我一辈子都摸不到边的位置,还有的人二十一岁就成了伦敦地下世界的老大。”   雅各知道艾柏林这是在说他和克莉丝,他们这显然是进入了互相吹捧的状况,但雅各还来不及假惺惺地谦虚几句,艾柏林就接着道,“我注意到你最近总是和指挥官在一起……你做到了半个伦敦市的男人都做不到的事,真了不起。”   “我听你说过,你是从伦敦近郊的小镇克劳利来的,难道说那个小镇有混入意大利人的血统吗?”艾柏林摩挲着下巴随口猜测道,“你知道的,意大利男人全部的才能都在讨好女人上,好像和他们说说话都会怀孕。”   “……你什么意思?”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指挥官的追求者能从大本钟一直排到西敏区火车站,但其中只有你……所以在这件事上,我还挺佩服你的,雅各。”   “抱歉,菲德列克,你说……追求者?”雅各下意识追问道,克莉丝说她从来没和男人亲近过,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克莉丝生人勿近的气质使人对她失去了兴趣,但他现在忽然意识到,放着这样的美人不去追求,除非伦敦的男人全是瞎子。   “是的,追求者,我的用词有什么问题吗?不过那些狂蜂浪蝶从来不敢像个男人一样走到指挥官面前说话,只敢把一封又一封的情书送到苏格兰场,不过你别担心,我调来西敏区之后同行告诉我说,那些玩意儿基本上就是他们冬季升壁炉时的燃料。指挥官就像是平整的道路上被人掘出来的一个大坑,一百个男人走过去,一百个男人都会掉下去。”艾柏林在说完之后,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扫了一眼腕表,“噢,我竟然站在这和你聊了这么久。今晚可不能出岔子,我得去别处巡视了。回见,雅各。”   “再见,菲德列克。”   在艾柏林离开以后,雅各又远远地注视起了克莉丝。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现在正有一位衣着入时、谈吐不凡的上层贵族青年邀请她下场跳舞。理所当然的,克莉丝礼貌地拒绝了那位青年,但雅各还是因此感到了由衷的不快。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何谓嫉妒。      ☆、迷恋   首相先生显然在这场舞会中大获成功,在舞会结束时,雅各看见他脸上挂上了明显的笑意,这本该是件令人振奋的事,但雅各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克莉丝重新回到马车上,他才略微打起了些精神,驾车调头离开了白金汉宫前的广场,平稳地驶向克莉丝在西敏区的宅邸。   当克莉丝提着碍事的裙摆试图下车时,她并未对雅各的主动帮忙起什么疑心,相当自然地就再次把手放入雅各的手心中,所以雅各只是稍一用力就使她重心不稳地倒向他怀中,克莉丝不得不立刻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才能避免失去平衡。   “等、等等……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很想这么做。”雅各说,克莉丝的长裙令他将她拦腰抱起时感觉十分费事,但他还是不想把克莉丝从怀中放开。   不过在被抱下马车之后,克莉丝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从雅各怀中抽身出来,然后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仰起脸轻声问道,“你今晚……是又想留下来吗?”   他们在此之前刚刚一起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是的,我——”雅各相当直接地承认了,他正想说下去,但克莉丝却打断了他。   “……那就进来吧。不过我想先洗个澡,裙子太重了,舞会上人又太多……”克莉丝故作冷静地邀请道,但雅各却仍能从她言语间不自然的停顿中听出她的羞涩,“你愿意在卧室等我一会儿吗?就是上次……的那个房间。”   这句话立刻令雅各妒火全消。他现在真的非常喜欢克莉丝,而假如他没有会错意的话,克莉丝似乎也对他抱有同样程度的好感。   “当然愿意。”雅各回答道。   尽管知道克莉丝很快就会回到他的身边,但雅各在卧室里等待时,却还是免不了因为浴室里的流水声而感到有些……急不可耐,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拿起了克莉丝放在床头的厚重书本试着读上几页作为消遣。这本书的封面上印着卡尔·马克思的大名,在扫了两行以后,他对马克思顿生钦佩。书里的每一个词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能产生让他昏昏欲睡的恐怖效果……雅各简直搞不懂马克思是怎么做到的。   幸好克莉丝没过多久就从浴室里出来了,一听到水声停下,雅各就满怀敬畏地合上了书本,把它放回了原处。在克莉丝上了床之后,他关上灯,听她轻声抱怨道,“我真讨厌路易十四那个矮子,为什么他要发明高跟鞋这种愚蠢的东西?”   “怎么了?”   “脚后跟好疼。”克莉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受。   雅各明白他现在应该立刻用言语或行动安慰她,但很可惜,他的大脑正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在洗完澡之后,克莉丝理所当然地脱掉了那身在雅各眼中极尽完美的长裙,换上了便于行动、也更舒适的睡裙,吊带和蕾丝点缀在她身上时诱惑力几乎是成倍地上升了……但比起衣服,雅各还是更喜欢她本身。   她微湿的长发正顺着肩颈的一侧披散下来,水珠因此划过了她形状漂亮的锁骨,落入了令人无限遐想的胸口。洗浴时蒸腾的热气使她冰冷的身体温暖了不少,而白皙的脸颊上也微微晕散开了绯红,只是看着她这样抱膝坐在床上,雅各就觉得身体一阵躁动。   “你刚才在看马克思的书吗?”克莉丝开口问道,而雅各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尝试着看了几页,不过很显然,我的尝试很不成功。你懂他想表达什么吗?”   “其实我也看不太懂,所以我只能把他的书当成——”克莉丝停下来,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雅各替她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睡前读物?”   克莉丝咬着下唇,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雅各凝视了她一阵,然后忽然伸手抚上了她白皙修长的双腿,继而滑落至她的脚踝。克莉丝吓了一跳,但雅各出言制止了想要逃开的她,“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因为那双鞋受伤……这样会舒服一点吗?”   “的确是不太痛了,但这感觉……有点奇怪。”当雅各揉按起她的足底时,克莉丝忍不住这么说道。人的足底通常来说都是极为敏感的位置,她有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发出什么不得体的声音,但她无意识蜷紧双腿和用手指绞紧了身下的床单的动作,却反而唤起了雅各更多的幻想。   “其实,我很高兴你今晚能留下来……”克莉丝轻声开口道。   克莉丝的突然表白让雅各停下了动作,倾身靠过去将克莉丝曲线动人的身躯压在身下,没有卸除的冰冷装备在咯到克莉丝身上后,让她有些难受地锁起了眉,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异常顺从地抚上了雅各的脸颊。   “为什么高兴?”雅各开口问道。   “因为……我其实有点怕黑,晚上总是会做噩梦,但你在的时候,我就没那么害怕了。”在略一停顿后,克莉丝不太确定地问道,“你的眉弓上,是有道疤吗?”   “啊……没错,以前在克劳利得到的纪念。”   “脸颊上好像也有。”刺客脸上没有刮干净的胡子让她略微觉得有些刺手,接着,她又将手移到了他的项坠上,“这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头像?你在脖子上挂了一枚先令?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同样打扮的人……”   “嗯,这是另一个纪念。”雅各打断了她,然后俯下身与她接吻,以吻封住了克莉丝看起来无穷无尽的问题,“克莉丝……你知道我之前看着参加舞会时的你在想什么吗?”   “……嗯?”克莉丝看起来已经有些意乱神迷了,在他技巧娴熟的亲吻下,她迷迷糊糊地以鼻音回应了他,看起来甚至有些可爱。   “每个人都在盯着你看……因为你是如此地美丽,说实话,我感到十分嫉妒,不过想到你是属于我的,我也就勉强忍耐下来了。”在吻与吻的间隙中,雅各凑到克莉丝耳边低语道,“……但如果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的话,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会忍不住想把你骗到无人的游艺室或台球室,然后锁上门,把你按在台球桌或者沙发上,不停地侵犯你、玷污你,直到把你弄哭……不,即使是那样我也不会停的……”   他的话令克莉丝微微睁大了双眼,然后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让雅各看到了她泛红的耳根。雅各知道她这辈子听过的污言秽语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下流,但紧接着,她就说了一句十分令人血气上涌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这么做。”   ☆、迷乱   “你真是令我神魂颠倒,克莉丝。”雅各禁不住喃喃道。   在结束了又一个温柔细致到足以使两人都发狂的深吻以后。雅各顺势撩起了她的衣裙,然后满足地看着她因为他的亵玩而变得呼吸凌乱、不知所措。就在克莉丝的喘息声变得越来越明显时,雅各的手却又不安分地从她平坦的腹部滑落,探入了她的双腿之间。   “……你的身体真是敏感。”在充分感受了那里的紧致和潮热后,雅各低声笑起来,“……是太舒服了吗?还是……想起了上次我对你做过的事?”   前面长久的亲昵和逗弄使得雅各用手指探入她私-处的过程异常顺利,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克莉丝体内肆意撩拨着……的确,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这并不能安抚她身体里不停作祟的羞耻感,反倒让她的肌肤变得更加禁不起触碰。因为她知道将她压在身下的这个刺客有着十分出众的天赋,能用眼睛触碰事物和聆听声音,她表情和身体的每一丝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官。   异样的酥麻透过柔软紧致的内壁渐渐攀上了克莉丝的脊背和指尖,她的腰和腿开始变得有些使不上力气,不过她还是稍稍抬起了身体,方便雅各在褪下她的内衣后,将勃发的欲望慢慢推入她的身体完全地……占有她。   起初克莉丝还有些疼痛和不适,就像前几天晚上刚刚体验过的那一次,但雅各很快用不断落在她的眼睑和鼻尖的吻抚平了她的不安。   “其实……嗯……”雅各这次才刚开始就顶得太过深入,克莉丝的话语因为混入了细微的呻-吟和喘息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我原本……不太了解那些男人和……女人……为什么热衷于……这样的事……”   “……嗯?”雅各并未因为克莉丝开口说话就好心地停下。相反,在克莉丝说话时,他反而会变本加厉地加重顶弄她的力度,故意打断她的话,好让她更加难以抑制自己的呻-吟,不得不在羞耻中说完她原本想说的话。   “女王陛下……不喜欢伦敦的街道上出现有损首都颜面的人和事,所以……啊、哈啊……请……不要这样……慢一点,我——”   雅各对她的请求置若罔闻,“继续说下去,克莉丝,所以什么?”   他没有和女人在床上聊天的习惯,但克莉丝的反应开始让他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消遣,只有这样,他才能看见克莉丝努力想要将谈话持续下去,却被他弄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只能抱紧他的肩背和脖颈,无助喘息的模样。   为了听清他的回答,她必须格外认真地留神倾听,而不能放任自己迷失在快感中。这无疑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折磨,克莉丝的身体很快因此微微有些发抖,喘息声也变得更加撩人。   “我……”克莉丝的目光有些茫然,像是已经忘记自己之前提起了什么,雅各不得不略微放缓节奏,将手指探入她卷曲的黑发,继而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声提示她继续说道,“是的……女王陛下不太喜欢……所以我们只能劝那些经营风俗业的女人……和……和嫖客去找些正当一些的工作的兴趣……然后又没收了很多画报……杂志……还有小说……”   “真的?那你们一定收获颇丰……里面有你中意的情节吗?”雅各用舌头慢慢地撩拨起克莉丝同样敏感的耳廓,“告诉我的话,说不定我能满足你的幻想。”   “我才不看那些东西。”克莉丝发烫的耳尖暴露了她正在说谎的事实。在雅各放缓慢了节奏以后,快感的积蓄反而变得更加鲜明了。他每一次抽离后的重新插入,都像是在满足她难以言明的渴求,“……当然是全都销毁了……但那时候……我总是在奇怪……为什么他们那么热衷于那种事……明明可以把钱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我的克莉丝蒂娜真是个傻瓜,性-欲可是男人身上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欲望……或许女人也是同样的情况?”雅各又吻了吻她的唇,“那么,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快感正随着雅各不紧不慢的抽-插从两人的交合处汹涌而来,克莉丝的意识变得愈发迷乱,根本无暇回答雅各的问题。原本环抱着雅各的双手也因为他背肌上沁出的汗水而有些难以受力,克莉丝只能转而绞紧了身下的床单,睡裙的肩带因此滑落下去,露出了肩颈和胸前大片柔韧白皙的肌肤……这让雅各望着她的目光愈发炙热。   混乱不堪的思绪让克莉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雅各的问题。   “那来说说看吧……”雅各试着诱导她开口,“克莉丝,你明白了什么?”   “……做这样的事……非常地……”克莉丝的话语中有着隐约的颤音,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他给予她的快感,“我想是……舒服……”   “舒服?这个答案好像没什么错,不过我觉得还有个更适合的词……那就是——”雅各俯下身让自己灼热滚烫的呼吸拂过克莉丝的唇,然后低语道,“快乐……这是追寻快乐的行为,指挥官,你和我有同感吗?”   “所以……你也在那些女人身上……追寻过快乐吗?”过分膨胀的情热让克莉丝难以自持地迎合起雅各的动作。她做任何事都显得极有天赋,就连性事也不例外。第一次,她的表现异常青涩。第二次的开始,仍显得有些被动……不过现在,她已经懂得如何去配合身上的男人了。   “……你是说妓-女?不,我只有光顾苏格兰场指挥官的兴趣……或许有一天,指挥官大人会愿意在她的办公室和我——”雅各突然停下了话语,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然后他低声笑起来道,“我的话让你兴奋起来了吗?你真是可爱,克莉丝……”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雅各忽然抽出了自己的性-器,停下来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不等克莉丝用双腿勾上他的腰催促他,雅各就重新顶了进去,用比刚才更有力的节奏将她往床垫里撞,强烈的快感使得她就连指尖都一阵酥麻。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喘息开始止不住地回荡在室内,激烈的交合让两人的体温和呼吸都融化在了一处,带着周围的温度不断上升。   在雅各压抑忍耐的低喘声中攀上高-潮以后,克莉丝将手抵上他的胸膛,好让他把已经疲软了的性-器抽出去,雅各配合地照做了。当他侧躺下来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时,克莉丝又略微动了动身体,把长发拂到胸前,让他不至于感觉不适。   在雅各的怀抱中,克莉丝先前已被快感折磨地十分疲惫的身体很快放松了下来。困意不受控制地跟着涌了上来。现在已经很晚了,但如果立刻入睡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在天亮前休憩一会儿。虽然床上一片凌乱,但还在勉强可以忍受的范围内,雅各甚至还替她整理好了衣裙,接着又在她的脖颈处留下几个安抚性质的轻吻。   他的吻和胡茬让她的肌肤上泛起了一片轻微的痒意,但却绝不会让她心生反感。在迷迷糊糊间,克莉丝听见他这么问道,“我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吗?”   “嗯?”克莉丝没有听懂。   “吻痕。”   “我想应该……可以。”克莉丝侧过身摸索着在这位刺客先生的脸颊上落下亲吻,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本身她的性别就在一直在惹人非议,那么也就无所谓记者在她身上制造更多的负-面新闻了,反正那也影响不到她的心情和地位,只要她自己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足够了。   “你感觉得到吗?我真的很喜欢你,克莉丝蒂娜……”雅各嗅闻着她的发香,然后低声咕哝道,“喜欢到已经无法再更喜欢的地步了……”   在安静了一阵后,克莉丝没有回应雅各的告白,而是在困意中呢喃道,“……第一次看见你时,我还以为你会是个正派的男人……”   第一次见面时,她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会和他变成这样的关系。一位声音动听、谈吐优雅的绅士,这是克莉丝对他的第一印象,但他在床上的表现完全推翻了她对他的初次印象。每一次他的污言秽语都听得她脸颊发烫,只能故作镇定,尽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怎么?现在就不是了吗?”他好像在笑。   “我觉得你有点——”克莉丝枕着雅各的手臂转身望向他,如果她的眼睛能像正常人一样适应黑暗,现在多半能仰起脸看见他瞳孔中闪烁的光,可惜这只能是个设想,不过能倾听到他低哑磁性的笑声,收获似乎也不算太差。在微妙地沉默了数秒之后,克莉丝开口道,“——下流。”   “下流?”雅各故作惊讶地开口道,然后迅速将原本正在勾弄克莉丝长发的手顺着颈线滑入她前胸的领口。接着又凑近了些,故意让温热的吐息钻入克莉丝的耳孔,不怀好意地开口道,“什么叫做下流?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吗?嗯?”   有时候,克莉丝的面孔和气质仍能看出一些属于女孩的稚气,但她的身体却早已经蜕变为不折不扣的女人了。流连在胸前的恶意玩弄为克莉丝带来了阵阵异样的刺激,她徒劳地想避开他的恶作剧,却反而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契入雅各的怀中。   “……别这样……”克莉丝忍不住轻声喘息起来,“……我们……我们应该休息了……”   “休息?克莉丝蒂娜,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雅各抬手牢牢抓住了克莉丝纤细的手臂,动作强硬地迫使她转过身重新背对着他。   在感受到抵在双腿之间的灼人硬物时,克莉丝是真的有些慌乱了,但她还来不及反抗,雅各就伸出手牢牢扣住了她的腰,不由分说地从背后贯穿了她。   因为先前的交合,他的性-器异常顺利地没到了最深处。快感让雅各的吐息和神情中都染上了淡淡的兴奋,“你都湿透了,还故意在我面前发出那种声音,难道不是在邀请我吗?”   “不……嗯……不是的……”快感和羞耻让克莉丝眼中泛起了一片迷蒙的水雾,想要吐露的话语也被雅各顶得支离破碎。性事带来的刺激强烈到就连脑后都一阵酥麻,她将脸埋入了枕头的绒面,手指紧抓着布料,无助地为自己辩解道,“那……只是——”   “我好像的确算不上是正派的绅士,但说我下流未免也太过分了。”在欲望得到了满足以后,雅各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然后立刻重新将克莉丝带入快速而有力的抽-送,“如果说我是下流,那躺在我身下任由我为所欲为的指挥官你……算是淫-乱吗?斯威夫特指挥官……被一个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的男人侵犯的感觉就这么好吗?”   言语的羞辱让克莉丝忍不住蜷紧了双腿,使得雅各的呼吸立刻变得粗重起来,“放松点,克莉丝蒂娜……乖,这样太紧了,我会有点控制不住……”   “请、请你停下来……不要这样……太快了……”克莉丝忍不住轻声请求道,从背后进入她时,雅各刻意每一下顶到了极深的位置,身体最敏感柔软的位置被反复贯穿蹂-躏,立刻就勾起了她难以抑制的情热……他似乎正是想要用这样令人迷乱的快感来让她牢牢记住自己眼下的姿态。   这样的交合不像是人类,反而像是野兽。   雅各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他的呼吸声也同样失去了规律,“上一次……我之所以能忍耐着适可而止,是因为知道你还是第一次……但男人不可能永远温柔耐心,至少我做不到,我又不是传教士……克莉丝,这才是我的本性,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学着适应。”   克莉丝已经没有回答他的闲暇和余裕了,身体瘫软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但腰线却仍被雅各牢牢扣住,甚至还不断强迫她将腰和臀抬得更高一些,好迎合他的抽-插。在接下来一波又一波快感的侵袭下,克莉丝的意识越发迷乱,身体仿佛已不再受她控制,不由自主地配合起了雅各的侵犯。   这之后明显回响在室内的不再是两人凌乱的呼吸,而是交合处黏滞的水声,从私-处渗出的爱-液,让两人的结合处烫得仿佛像是要融化一般。在即将触摸到爆发的边缘时,雅各抽出性-器,迫使克莉丝转过身面对着他,然后重新推进去看她在他身下发出难耐的喘息和迷乱的呻-吟。   克莉丝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异常情-色不堪,但却又美丽惊人。乌黑的发丝因为身体沁出的薄汗黏连在肌肤上,形状优美的唇微微张开,像是也在期待他的占有。绿眼睛里泛着模糊的泪光,但仍然清澈见底,雅各仿佛能从中望见她的心……那里早已经完全被他占满了。   克莉丝是属于他的,这个念头让雅各的兴奋越发不可遏制。   接着在临界点逐渐迫近的刹那,雅各忍不住将克莉丝抱入了怀中,然后伴随着浑浊滚烫的呼吸释放在了她的体内。现在屋内微妙的气味实在过于浓烈了,不过雅各并不急着将性-器抽出来,而是先抱着她一起陷进柔软的床垫里,着了迷似的抚摸和亲吻起克莉丝的长发。   虽然激烈的性事已经停下,但克莉丝似乎还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迟迟回不过神,被他紧紧拥抱着的纤瘦躯体甚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这让雅各终于开始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想去洗个澡再睡吗?”他难得好心地询问道,“我可以帮你。”   克莉丝犹豫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立刻摇了摇头。   “嗯?”雅各不太明白。   “……我想洗澡,但是……不要有第三次了……”   克莉丝像是真的被他弄得害怕了,难得流露出的怯懦和退缩让雅各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她的额头,然后在起身环过她的腰和膝弯将她抱起来时,雅各低声笑起来,说了今晚最后一句会令克莉丝羞耻到无地自容的话。   “流出来了,克莉丝。”   “……嗯?”她迷迷糊糊地用鼻音回应道。   “我的精-液,从你的身体里……”雅各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流出来了。”      ☆、清晨   第二天清晨,温暖的阳光穿过了遮掩着窗台的白纱,从睡梦中醒来的克莉丝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但她能感觉到身边已经没有人在了。那个刺客似乎又像上次一样,在她醒来之前离开了,略感失落的克莉丝暂时还不想起床,她将脸埋进被褥里,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气味……不是科隆水那种随处可见的香味,在停用了香水之后,他身上原本的气味反而更能令克莉丝感到安心。   她本想放纵自己再睡上一会儿,但房门被悄然打开的声音使克莉丝在短暂的怔愣后立刻清醒了过来,她听见有个属于男人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笑意对她开口道,“我是不介意你这么依赖我,不过迟到可不是一位合格的指挥官应有的表现。你该起床了,克莉丝。”   克莉丝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倚在房门边和她说话的正是……那个刺客。这样的状况令克莉丝略微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然后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在白天和他会过面……但他们彼此之间其实已经相当熟悉了。   酸软到无以复加的腰和腿正在反复提醒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而当她想要开口回应他时,克莉丝窘迫地发现,她的嗓子竟然有些哑了。   “早安,公主。”他走过来俯下身吻了她的额头,然后将她的长发拂到肩后,“我帮你做了早餐,还是说……你需要我用点别的方法让你清醒过来?”   雅各·弗莱觉得现在正是时候告诉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他真正的身份。   “……才不要。”克莉丝起身伸出双手安静地拥抱了他一会儿,如果是正常交往的恋人,这时候一定会忍不住呼唤彼此的名字,但……没关系,她知道他为什么还留在她家中,她随时都能摘下他的兜帽。这就像是一份正等待着她去拆阅的珍贵礼物,克莉丝对此充满期待,所以反而不急着知道他的身份了。她想让这份期待延续的时间长一些,比如说……在享用完他做的早餐以后再试着询问他的名字,这样就十分完美了。   “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起床。”克莉丝说。   在洗漱穿戴齐整之后,克莉丝发现他做的早餐竟然十分丰盛,除了芒果炸鱼之外还榨了些柳橙汁。在试着戒除自己对吗啡的依赖后克莉丝时常会出现脱瘾症状,其中最常出现的就是口渴,所以在起床看到橙汁以后,她立刻按捺不住坐到餐桌旁捧着杯子喝下去一大半,雅各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然后道,“克莉丝,我的份呢?”   克莉丝立刻停了下来,在茫然地眨了眨眼之后,她反应过来,把杯子往他那里推去。   “不,不需要这么多……”雅各说道,“我往里面加了些柠檬汁和牛奶,不知道尝起来味道怎么样……过来,克莉丝……”   他伸手轻松地将她抱坐到自己的膝上,然后低头将舌尖探入她微微张开的口腔,试着舔舐她口中的每一个角落,柳橙和柠檬的组合尝起来十分完美,而使这个早晨变得更完美的是……克莉丝竟如此顺从地坐在他怀中与他接吻。   “要试试看别的吗?”雅各问道。   伊薇总说他做的东西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恶心,但为了克莉丝,雅各觉得今天自己说不定能有超水准的发挥。在用叉子喂克莉丝吃了一块芒果之后,她起初的表情看起来还十分微妙,但在动了动喉咙把东西咽下去之后,她马上开口道,“……很好吃。”   雅各松了口气,随即不禁为自己的厨艺水平涌起了些许得意,不过克莉丝的胃口不太好,只吃了一点就说吃不下了,雅各抱着她用叉子拨了拨餐盘里剩下的炸鱼,想替她吃完这些东西,但才尝了一口,那种……充满了冲击力的味道就让他立刻变了脸色。   诚实地说,他现在忽然有点想吐。   “克莉丝……你刚才说这很好吃?”   “因为是你做的,所以……”克莉丝看着他的脸色小心道,“没关系,我的忍耐力要比别人好得多。虽然一开始有点难以下咽,但吃了两口之后我舌头就尝不出什么味道了。你是怎么把鱼做成一半焦一半生的?真了不起……”   忍耐力,吃他做的东西竟然还需要忍耐力。   雅各沉默了很久,然后无力道,“起来,克莉丝,我送你去苏格兰场。”   克莉丝雇佣的马车车夫已经在他的工作岗位上等待很久了,雅各拿不准要不要请他离开,在短暂的考虑过后他决定先催促克莉丝道,“克莉丝,替我摘下兜帽吧。今天的天气很好……我感觉有些热了。”   “你之前说等到合适的机会,会告诉我一切,你觉得现在就是合适的机会吗?”克莉丝走到他身前微笑起来问道,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一下,然后才抬起手摘下雅各的兜帽。当她这么做时,清晨的太阳也正好攀到这个时刻所能达到的最高点,雅各一直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容清晰地映入了她眼中。   黑色偏棕的短发被整齐地梳理在脑后,雅各的五官毫无缺陷,甚至可以说是俊美的,只有眉弓和脸颊的位置因为以前在克劳利赌博斗殴的经历被添上了两道细小的疤痕,脖子上挂着的先令项坠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纪念。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是一位极具吸引力的男人,倘若他愿意出席某一场舞会,那么在场的每一个女人都一定会开始暗自期待他的邀请。   “克莉丝……”雅各动了动喉咙,试着开口道,“这可能会让你有些惊讶,但……在我第一次在白教堂区见到你时,真的想不到你在之后竟会俘获我的心。原谅我,我绝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你大可以把这当成一个美丽的……意外。”   他金棕色的眼睛在伦敦难得一见的灿烂阳光下看起来神采斐然,刻意压低的嗓音充满磁性。在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顶礼帽后,他微微欠身道,“雅各·弗莱,在此等候为您效命,女士。”   他直起身,倾身试图亲吻她,但却被克莉丝躲开了,她的目光中闪动着难以置信。在将视线移往别处之后,她眼中原本对雅各的依恋也消失了。雅各开始有些不安了,他伸手触碰她,但克莉丝反而往后退开了更多的距离。在摸到马车车门的把手后,她毫不迟疑地旋身登上马车,重重地拉上了车门。   “等、等等——克莉丝?”雅各出声挽留道。   “……苏格兰场。”他听见她在车厢中这样对车夫吩咐道,在车轮即将启动时,然后她终于愿意转过头来对雅各说些什么了。   “再见,弗莱先生。”她说。   ☆、和解   “欢迎来到苏格兰场。”在雅各跨入苏格兰场的大门时,正要出去办事的艾柏林看到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弗莱先生,您来这里有何贵干?”   “别这么称呼我。”雅各阴着脸回答道,“带我去见克莉丝,警督。”   “……什么克莉丝?”艾柏林一头雾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噢,你说的是斯威夫特指挥官?想见她你得去里面预约,我可没有权利带你上去。我想你可能很难见到她,这个冬天她每天看起来都很累,但又总不在办公室里,我不知道她晚上都和谁在一起……”   “请问您是雅各·弗莱先生吗?”在前台值勤的书记员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交谈的动静,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如果你是想拜访指挥官的话,你可以直接上去,她的办公室在三楼转角的第一间,她刚才吩咐过,是您的话不必预约。”   雅各心中的某根弦因此松了一些,他故作轻松地对艾柏林笑道,“看来她也不是很难见嘛,菲德列克。”   “我想我只能祝你好运了。”艾柏林耸了耸肩道。   “谢谢,我现在的确非常需要好运。”   在上楼走到了克莉丝办公室门前以后,雅各没有敲门,而是选择直接推门走进这间他已来过了无数次的房间。在抬头看到进来的人是雅各以后,克莉丝立刻合上了手边的案卷,直起身像是准备对他说出一番已经经过再三考虑的话语。   “你看起来有话要说,克莉丝。没错,我们需要谈谈,但如果你还想称呼我为‘弗莱先生’的话,那你最好别开口。我会非常恼火,而我生气的时候向来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雅各打断了她,然后走到她的座位旁边,俯视着她时而眨动的纤细眼睫,“叫我雅各,克莉丝。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些……困惑,觉得我愚弄和欺骗了你,但你可以试着回忆一下,有好几次我想向你说明身份时,是你自己阻止了我。”   “……你的意思是我太蠢了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雅各在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试图用言语让克莉丝回心转意,建立黑帮时锻炼出的口才正好可以在这时派上用处,“……我和你喜欢的那个刺客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每一次和你一起行动的人都是我,是我帮你杀了爱德威和米尔纳,替你抢来了内燃引擎。我们一起保护了达尔文和马克思……还有,所有的夜晚,陪伴在你身边的男人都是我。那么——克莉丝蒂娜,我到底有哪里让你不能接受?”   “……雅各。”克莉丝像是被他的话动摇了,但雅各还没来得及因为她称呼的改变而欣喜,克莉丝就立刻道,“你应该能理解的,我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这件事。”   “但是我可没有耐心等你慢慢接受我。”雅各伸出手抓住了克莉丝的手臂将她从座椅上拉起来,继而伸手环住了她的腰。没错,克莉丝的气力和技巧都不输男人,但那在他面前还是不值一提。   在旋身将克莉丝困在他与桌沿之间后,他抬手牢牢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强迫她抬起下颌回应他的深吻。当他将手指深深地探入她卷曲的黑发时,舌尖也跟着进入到了极深的位置,以令人发狂的细致慢慢碾磨着她的舌根,使克莉丝忘记了呼吸和抵抗,而当她真的难受到蹙起眉时,雅各又会适时放开她,然后在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重新吻上她的双唇。   反复数次之后,克莉丝本能地露出了情热时一贯的……混乱茫然又羞涩的表情,绿眼睛里也跟着弥漫起了水雾。在雅各替她擦去眼泪时,克莉丝忍不住低声谴责道,“你真是……流氓!无赖!恶棍!”   “流氓、无赖和恶棍?我真高兴你把我的职业记得这么清楚,克莉丝。”雅各轻声笑道,然后在克莉丝脸上落下几个比之前要温和许多的亲吻。   克莉丝没有回应他,但也没有拒绝。两人现在的气氛比起之前已经缓和了很多,但不巧的是艾柏林似乎被雅各的到来勾起了一些想法,迫不及待地就试图上楼来找他们沟通。因为与克莉丝近来关系一直相当融洽的缘故,艾柏林只是敲了敲门,没等克莉丝同意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斯威夫特指挥官,雅各,我——”艾柏林走进来,才一看清屋内的情形,他的话语就像是被子弹击中的铅笔一样陡然中断,然后突兀地改换了方向,他嚷嚷着转身往外走去,“噢,上帝……好像有只小虫飞进了我的眼睛里,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别再闹别扭了,克莉丝。”不等克莉丝因为这个小插曲产生羞恼之意,雅各就立刻开口道,“伦敦需要我们,不是吗?”   “这不是闹别扭。”克莉丝低声为自己辩解道,“讨厌的黑帮头领突然成了我最亲近的人,你总得给我一些……接受的时间。”   “讨厌?你确定?”雅各不悦地皱起眉,“你讨厌我?”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好吧,我讨厌你的芒果炸鱼。”   “那是个……意外,通常情况下我做的东西还是很好吃的……”雅各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轻咳一声,“我们来讨论正事吧,克莉丝。”   “正事?我们已经做完了所有能替伦敦做的事,现在首相迪斯雷利正在积极打击史塔瑞的政坛势力。这方面我们无能为力,只能静观其变……或许只剩下暴徒帮值得关注了,你的……黑鸦帮,最近发展得怎么样?”一说起这件事,克莉丝就觉得自己非常愚蠢,有那么多线索替她指向了雅各,但她却一直等到他主动表露身份,才知道他究竟是谁。   “我要说的正是关于暴徒帮的事,一个叫做麦斯威尔·罗斯的男人给我写了一封信,邀请我去他经营的音乐厅会面。我的手下说他以前是暴徒帮的首领,你知道他什么会写信给我吗?或者说,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说不定是想邀请你一起推翻史塔瑞的统治。”克莉丝随口说了个不着边际的猜测,“我和他不是很熟,只知道他是个很有领袖能力的聪明男人。史塔瑞用来控制伦敦的暴徒帮首领全是罗斯训练出来的,不过在完成了任务以后,他就将领导暴徒帮的任务交给了班杰明·莱福斯,自己则漂白上岸经营起了音乐厅,赚起了合法的英镑。”   “听上去很有趣。不过,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邀请我去音乐厅,我好像都没必要冒着风险和他合作,毕竟我已经有了英明睿智的苏格兰场最高指挥官教我如何行事了……克莉丝,你不用担心我的黑鸦帮,现在的伦敦是我说了算。如果你希望的话,今晚我就能为你杀了班杰明·莱福斯。”   “除了班杰明·莱福斯……我希望你能再为我杀一个苏格兰场警察。”   “谁?”雅各有些诧异,在挑了挑眉后他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这么说,你终于找到了史塔瑞埋在警局内部的暗桩?”   面对雅各的问题,克莉丝并没有立刻回答。她选择拉铃喊来某位名字叫做切斯特·斯怀伯恩的警察,那人进门时出于好奇瞥了雅各好几眼,像是在疑惑黑鸦帮的老大为何会出现在苏格兰场。接着,克莉丝出言叮嘱了这位警员一些在雅各听来相当无聊的内容,等那人走了以后,克莉丝立刻转过头问道,“雅各,你记清楚刚才那个人的脸了吗?”   “……什么?”   “切斯特·斯怀伯恩就是我希望你能解决掉的人……这种方式能帮你记清你的任务目标吗?”   克莉丝的话让雅各略微吃了一惊,然后他笑起来道,“我真是喜欢你的行事风格,克莉丝。” 作者有话要说:  接受那么快是有原因的啦,后天的更新里说。   ☆、决意   在这一天结束以后,回到家中的克莉丝在浴室中花费了不少时间,她对着镜子停留了很久。在反复开关了电灯进行尝试以后,克莉丝意识到自己在黑暗中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她配合不少医生进行过治疗,每个人都告诉她夜盲症是遗传病,是极难治愈的病症,但事实却是她的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过夜盲症的病史,她真的不明白为何偏偏是自己患上了这样影响正常生活的病……克莉丝对眼疾毫无研究,在这个问题上,她显然是思索不出结果的。   在又一次失望地彻底关上电灯,克莉丝走出了浴室,带着疲惫回到床上试图休息,但某件事在近来一直干扰着她,一团乱麻的思绪让她很难进入梦乡。这也使得她失眠到夜半的时候,立刻留意到了弦窗处的一声轻响。   “谁?”克莉丝伸手想去开灯,但动作只到一半就停了下来,“雅各……吗?”   “当然是我。”克莉丝准确无误的猜测让从窗户潜进她卧室的雅各声音里染上了明显的笑意,在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中,他卸除了身上的装备,翻身躺上了她的床,然后侧过身抱住了她。克莉丝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又得寸进尺地要求道,“克莉丝,能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吗?你知道的……以前我真的没什么机会听你喊我的名字。”   “你已经解决了切斯特·斯怀伯恩吗?”   “……克莉丝,你一定要这么扫兴地在床上提起他吗?”雅各将脸埋进了她的脖颈咕哝道,“当然,我灌了他两瓶啤酒,然后连人带车一起丢进了泰晤士河。我猜法医的尸检报告里一定会提到酒后驾车的危害性,还有班杰明·莱福斯我也……总之你不用再操心这些事了,我会帮你的……帮你解放伦敦,帮你向克罗佛特·史塔瑞复仇。”   “我知道……”克莉丝伸手回拥了他,雅各背部的肌肉线条随之舒展开来。在她面前,他总是显得无比放松,克莉丝侧过头吻了吻他的耳廓,然后道,“我一直都相信你。”   克莉丝带来的轻微痒意让雅各有些意动,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然后沮丧地开口道,“……什么都不做地和你一起躺在床上真是浪费时间,但切斯特·斯怀伯恩这只狡猾的老鼠逃过了半个伦敦才被我抓住……”   他现在累得随时都能倒头睡死过去。   “他本来就是个喜欢偷鸡摸狗的老鼠,配合史塔瑞到处偷取美术品销赃,少了他史塔瑞就像是缺了只眼睛……你说的对,既然他已经死了,我们也就没必要总是提起他了。”克莉丝将手指探入雅各的发间,安抚性质地摸了摸他的脑后,于是雅各就像是被满足了的狼狗一样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雅各。”克莉丝开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在克劳利长大以前,你跟着你的祖母在哪里生活?”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在困意中雅各艰难地思考了一番,然后回答道,“你知道朗达谷吗?就在南威尔士……瑟希莉是当地一家钢构公司的继承人,所以我在那里不管捅出什么篓子祖母都能替我摆平,但很遗憾,好日子只到我六岁结束了。”   克莉丝记得他上次说过,六岁之后他被父亲带到了克劳利学习如何成为一位刺客。   “你现在身边还有什么家人吗?”   “……只有一个姐姐,你应该听说过她才对,伊薇·弗莱。”雅各觉得克莉丝的这些问题实在有些不合时宜,但为了更多地听她念他的名字,雅各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回答了她。   “我知道……我甚至还见过她,对吗?”克莉丝立刻想起了黑鸦帮其实有两个掌控者,雅各·弗莱和他的双胞胎姐姐伊薇·弗莱,她在白教堂区还曾和伊薇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当时她的注意全在雅各身上。   “嗯,在我们保护迪斯雷利的时候,是她出手刺杀了卡迪根勋爵……你有兴趣为她的潜入刺杀打个分吗?”   “说实话,我觉得她好像要比你出色一点,我的部下调查现场时甚至都没收集到凶手是个女性的线索,但你每次行动时,我的部下都会告诉我……‘是的,指挥官。没错,肇事的人就是黑鸦帮的首领’……弗莱先生,你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这件事只能说明有时候名气太大反而会成为累赘,不过……要是你愿意在床上审问我的话,我想我会立刻投案自首的,指挥官大人。”在侧过头对她耳语时,雅各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说话的,灼热的吐息毫无遮掩地吹入了她的耳孔。   “……你真应该去教堂洁净一下你的脑袋,雅各。”   “你认真的?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听这种话呢,你自己没发觉吗?每次我说起这些时,你的反应都格外地——”   为了防止话题偏到某个奇怪的方向,克莉丝立刻打断了他,“……可以说说你的父亲吗?”   “哦……你是在问伊森·弗莱先生吗?他是个谨慎到有些刻板的家伙,不管做什么都喜欢制定计划,我真的……呃……我忘记我想说什么了,总之他……”在短暂的清醒过后,雅各终于还是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在颠三倒四地咕哝了几句以后,他彻底睡死了过去。   克莉丝安静地在他怀中躺了一会儿,在确定雅各不会被她吵醒之后,她放轻动作捧起他的脸颊轻轻吻了他一下,她本想吻他的唇,但在眼睛不能视物的情况下她好像只碰到了他的嘴角。   她之所以询问雅各那么多琐碎的过去和往事,并不完全是因为好奇,她只是想通过那些问题,来拼凑出一个她原本并不了解的世界……那个属于雅各·弗莱的世界。她非常感谢他的出现,他就像是一缕进入了她生命的阳光,为她世界带来色彩,但是惟独向克罗佛特·史塔瑞复仇这件事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她从未停止过对伦敦的努力,而雅各的到来加速了解放伦敦的进程。时至今日,不管史塔瑞本人是否愿意承认,但他数十年来对于伦敦的控制从未像今天这么薄弱。即便她杀了史塔瑞,伦敦也不会发生任何动荡。   复仇的时刻已经到来,而她已经等待了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  再打个史塔瑞,就能HE啦。   ☆、骤变   自从在圣保罗大教堂得到了爱德华·肯威留下的项链以后,伊薇·弗莱就一直埋头于古籍,试图从中找出这条项链里隐藏的线索。在她与亨利·格林接连数日的努力下,她终于找到了追寻伊甸碎片之路的下一步线索所在之处。   泰晤士河畔的伦敦塔,曾是斯图亚特王朝居住过的宫殿,不过如今已被改造成了堡垒、军械库、国库、铸币厂、天文台、避难所和监狱……塔楼林立的伦敦塔对大英帝国来说具有相当多的功用。找到线索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随着线索一起到来的还有噩耗,那就是伦敦塔已经被圣殿骑士教团占领了。   圣殿骑士们没有钥匙、没有提示……但却还是先她一步找到了伊甸碎片的线索,伊薇真的想不通他们是如何办到的。不过在抱怨和沮丧过去以后,她还是得打起精神潜入伦敦塔想办法从圣殿骑士手中夺回线索,在这项任务中,她的同伴从亨利·格林变成了雅各·弗莱。亨利不擅长书籍以外的世界,不能在战斗时给予她援助,但这恰好却是她弟弟身上最优秀的长处。   考虑到雅各近来成长明显,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总是误事,伊薇就带上他一起前往了伦敦塔。在伦敦塔内,他们悄悄释放了圣殿骑士实施控制时被关押起来的皇家守卫队长,然后又从塔顶潜入了主塔楼,成功找到了一直以来都在兢兢业业为克罗佛特·史塔瑞寻找伊甸碎片的露西·梭恩。   就在伊薇想要对露西·梭恩进行刺杀时,与她一同躲在塔楼上方暗处的雅各却出手阻止了她,“你先别动手,外面好像又有新的圣殿骑士来了……我们不妨先听听他们会聊些什么,或许我们能从中得到些有用的讯息。”   “……听上去像是个好主意。”伊薇觉得雅各的话好像有些道理,便重新屏气凝神地留意起露西·梭恩的动向,过了一会儿,她望着下方诧异地开口道,“……是你的克莉丝。”   看着来到伦敦拜访梭恩的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伊薇正想转过头去取笑自己的弟弟,却看到雅各对克莉丝的出现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情。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克莉丝告诉过我她今天会留在苏格兰场处理公务……为什么她会出现伦敦塔和露西·梭恩会面?”   “她对你撒了谎。”伊薇公允地做出了判断。   “不……”雅各本能地拒绝承认这一点,他压低声音道,“或许她只是临时起意……总之,先听听她们要聊什么吧。”   这时候,克莉丝的声音已经从白塔内部富丽堂皇的礼拜堂里传了上来,熟悉的声音让雅各下意识地闭上嘴仔细倾听了起来。   “……这么说,露西,你已经找到了一八四七年阿尔伯特亲王翻修白金汉宫的设计图?”克莉丝问道。   “是的。”露西·梭恩回答道,“是的,维多利亚女王死去的丈夫把设计图保存在伦敦塔里,控制了这里之后,我很快就找到了白金汉宫的平面图。我们将从中得知伊甸碎片的具体位置……我已经派人把平面图送去给克罗佛特了,现在正准备从这里撤离。克莉丝,你为什么会来伦敦塔找我?你是警察,被人看见出现在这里真的不太好。”   “因为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只有这里足够安静,不会有人打扰我们,而我们即将展开的谈话内容如果被其他人听见才是真的不太好。”   “那么……”露西·梭恩好像迟疑了,而雅各到现在都没有摸清楚她们谈话的重点,“你要和我聊什么?”   “你觉得圣殿骑士教团寻找伊甸碎片到底有何意义?”   “当然是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   “你的回答真是完美,露西,但你认为让圣骸裹尸布落入克罗佛特手中是正确的吗?你真的认为克罗佛特是能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的男人吗?我知道你是如何加入教团的,拮据的家庭环境让你不得不接受克罗佛特的金钱雇佣,作为神秘学专家待在他身边为他研究伊甸碎片。我知道你不太关心教团的教义,只是单纯地向往着伊甸碎片的神奇力量,憧憬着未知的事物,但克罗佛特不是能与人一起共享佳肴和美酒的人,他不会和任何人分享圣骸裹尸布的力量,你一为他找到宝库,他就会将你弃若敝履。”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克莉丝。”露西·梭恩的声音里有些吃惊和茫然,“我是说,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在背后向我议论起了克罗佛特……你和他最近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最近?抱歉,我一直仇恨着克罗佛特,矛盾从一开始就存在。你不清楚教团曾经发生过怎样的内部斗争,自然不能理解我的话,你只需要仔细想一想,克罗佛特的统治对这座城市而言到底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   “……”梭恩似乎被问住了,过了许久,雅各听见她低声对克莉丝道,“有些时候,我并不是非常认同克罗佛特的做法,比如镇痛药水的事……”   在梭恩和克莉丝交谈的间隙,伊薇凑过来道,“斯威夫特小姐好像在煽动圣殿骑士内部对于史塔瑞的不满,但我总觉得她的口吻有些奇怪。”   “我们先听下去。”雅各说。   克莉丝赞同了梭恩的话,“没错,镇痛药水,但凡是有良知的人,都不会策划出那种事,所以他根本不配统治伦敦,我才是能让伦敦变得更好的人。如果我说我要成为圣殿骑士教团的大团长……露西,你会支持我吗?”   “抱歉?克莉丝……我是听错了吗?克莉丝,你想取代克罗佛特的位置?”梭恩和偷听的弗莱双子一样惊讶,“先不论这正确与否,你是个女性,这恐怕很难实现……”   “这不是成为阻碍的,你加入教团的时间太晚,有些事并不清楚……”克莉丝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对梭恩陈述利弊,过了许久之后,克莉丝以蛊惑的口吻劝说道,“来到我身边,帮助我吧,露西。”   “……如果非要我在你和克罗佛特之间选,我当然会选你,但是——”梭恩困扰地开口道,“你刚刚也听到了,我已经把白金汉宫的平面图交给克罗佛特了,他掌握着伊甸碎片的位置。虽然你考虑到了每一个细节,但你确定伊甸碎片不会成为改变天平朝向的砝码吗?”   “克罗佛特找到伊甸碎片……这正是我期望发生的事,我猜他已经为自己拿到伊甸碎片后的加冕仪式规划好了所有细节。他会把大英帝国的所有掌权者聚集到一起,然后进行一场集体谋杀,但这反而会成为他亲手为我搭建的舞台,我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克罗佛特身败名裂……在他体会到从云端坠落的痛苦后判处他死刑,你一定会喜欢那一幕的,露西。”   “克莉丝,这个计划听起来实在是——”   “——太疯狂了。”伊薇出声接上了梭恩的话,“雅各,你的斯威夫特小姐是不是已经疯了?还有……他们的口气就好像随时能将伊甸碎片掌握在手中,我就姑且相信伊甸碎片在白金汉宫这一说法,但爱德华·肯威留下的项坠钥匙还在我手上,他们没有钥匙要怎么打开宝库的门?”   伊薇才刚刚说出心中的不解,克莉丝就接着对梭恩道,“其实你不用担心平面图的事……开启宝库的钥匙在我手中,没有我的配合,克罗佛特是得不到圣骸裹尸布的。”   “……他们有钥匙的,姐姐。”在低声回答了伊薇的疑惑之后,雅各好像疲惫地叹息了一声。   雅各的表情让伊薇感到了一阵不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将爱德华·肯威的钥匙交给了克莉丝,所以她们才能这么快找到伦敦塔来。”   “什么?”伊薇难以置信地质问道,“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才刚刚觉得你有所成长,你就做出了这么可笑的事。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开始追查伊甸碎片了……你怎么能把伊甸碎片当做讨女人欢心的礼物?你忘记父亲说过什么了吗?”   “不能把私人感情带入任务?交换伊甸碎片的线索总比你和亨利整天互赠压花好。听着,伊薇。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样,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你总是过分在意克莉丝的圣殿骑士身份,但一个人的为人究竟如何,不应该看她所处的阵营,而应该看她心里拥有什么。”面对伊薇的怒火,雅各并没有退缩,“克莉丝会说这些话一定有她的理由,那可能只是她用来欺骗露西·梭恩的谎言……我会和她聊一聊这件事的,或许我的确犯了些错误,但事情远没有糟糕到需要你冲我大喊大叫的地步,伊薇,相信我。”   雅各的话语中,有着不可思议的说服力。   ☆、裂痕   就在克莉丝即将坐马车离开伦敦塔之际,她的车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片刻之后,雅各从车门处钻进了这辆两轮小型马车,坐在了克莉丝身边,克莉丝对他的出现略微有些惊讶,“雅各?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了替你找伊甸碎片……我和伊薇一起来了伦敦塔。”雅各觉得这应该已经足够克莉丝明白他刚才得知了些什么,“你对露西·梭恩所说的话……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你是不是真的想统治不列颠的圣殿骑士,但有关于如何杀死史塔瑞的那部分……那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露西是我的朋友,而我从来不对朋友说谎。我说了要在众人面前将克伦佛特·史塔瑞吊死,就一定会做到……我想维多利亚女王陛下会很喜欢这出表演的,毕竟克伦佛特·史塔瑞一直在图谋她头上的王冠。”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雅各开始试图劝说克莉丝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你……没必要这样做,刺客和圣殿骑士的斗争向来一直都是隐秘而安静的。我理解你想要杀了史塔瑞的心,但你也应该顾忌到这个国家的……法律。”   这真是不可思议,他正在教这个国家最有权力的警察如何遵纪守法。   “谢谢你的提醒,雅各,但我的想法和你不同。有时候,为了结果正义,行为正义是可以被适当舍弃的……我不在乎法律,我在乎的是复仇!”   “没错,复仇……我从没见过你的父亲,也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但我相信他绝不会希望看见你为他变得如此不理智。你应该将史塔瑞绳之以法,而不是杀了他。答应我,除非是逼不得已,否则——”   克莉丝打断了他,“——逼不得已?我想要圣骸裹尸布,而他挡在了我和裹尸布中间,我说这就是逼不得已!”   “冷静点,克莉丝。”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冷静清醒过,你似乎很想让我改变主意,但那是不可能的。”克莉丝就坐在他的身边,但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雅各,别再做无谓的尝试了,你不可能改变我的想法,因为你对我的意义……和零没有什么分别。”   这句话让还在思考如何说服克莉丝的雅各愣住了,他本能地追问道,“抱歉……克莉丝,你说什么?”   “或许在你眼中,我们是相爱的,但一直以来,我拥抱你、亲吻你……都只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可以依赖的对象,所以我既不在乎也不好奇你的身份和名字。这个对象可以是除了史塔瑞以外的任何人,你只是恰好出现,所以我选择了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对你没有感情,你可能会感到难以置信,但这就是事实。”   在这逼仄狭窄的空间内,克莉丝很清楚地看见雅各脸上在短暂的错愕过后掠过了一丝阴影。这几乎让她的话有些难以为继,心中泛起了微妙的酸涩,但她还是说了下去,在移开视线以后说完了她所有想说的话。   “我的眼睛不会停留在脚下,只会注视着前方。如果总是受人影响,止步不前,那么人又为何要将一双眼睛生在前方呢?我的夜盲……可能是上帝觉得我不配看见光明,但我会一直走下去的。即便看不到任何光明和未来,我也会一直走下去的。我没有家人,没有兄弟姐妹,永远是孤身一人。所以即便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落泪,我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能让我在复仇时毫无后顾之忧。雅各,我不知道我的话有没有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我很抱歉向你隐瞒了我的想法,不过现在说出来似乎还不算迟。”   “所以……你现在对我只有抱歉?”   “是的,我想……是的。”   “……好吧,我明白了。”在令人屏息的沉默过去以后,雅各疲惫地开口道,然后在隐约的叹息声中,他起身走下了马车,“晚安,克莉丝。”   雅各干脆的态度让克莉丝有些意外,随即她觉得这可能是个……还不算太差的结束。于是她很快回过神点头致意道,“晚安,弗莱先生。”   在替她关上车门时,克莉丝好像听见雅各短促地苦笑了一声,不过他的身影和声音很快就随着马车的启动消逝在了伦敦冰冷的夜风中。   克莉丝没有往回看。   在马车将她带到了史塔瑞公司的门口以后,她立刻振作起来,像往日一样对克罗佛特·史塔瑞进行了拜访。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向她行礼问好,而她也自然得体地给予了回应,就好像她仍是克罗佛特·史塔瑞最忠实可靠的同僚。   克罗佛特·史塔瑞对她的来访表现地非常惊喜,他甚至想起身从办公桌后走过来拥抱她,不过克莉丝用伊甸碎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克罗佛特,我知道……你已经从露西那里得到了伊甸碎片的位置。你有位置,而我拥有钥匙。大团长,何不让我们一起去打开宝库的大门呢?我的意思是——”克莉丝放慢了语速,“如果你允许的话。”   “……当然可以。”夜色已经笼罩了伦敦,在橘色的灯火映照中,克罗佛特用贪婪的目光注视着克莉丝手中的钥匙,喃喃道,“当然可以,斯威夫特小姐,这正是我所期望的。”   与此同时,雅各已经回到了火车藏身处,伊薇正在那等着他。   “你是对的,姐姐。克莉丝她……不太正常,我们必须阻止她和史塔瑞。”雅各疲倦地开口道,“这件事需要一个计划。你可能又要告诫我说将私人感情带入任务是错的,但我实在不认为帮助喜欢的人恢复理智会是一件错误的事,父亲不可能永远都是正确的,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犯错的时候。我有时候的确会背离刺客的信条,但这恰好是成长所必须的,我需要这些经历,来帮助我更好地理解信条的真意。”   雅各的话,让伊薇露出了有些吃惊的神情。雅各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比起在克劳利的时候,你好像真的……成长了。”伊薇真心实意地开口道。   “谢谢。”雅各忍不住苦笑起来,然后低头凝视着自己手腕上的袖剑。   是的,来到伦敦之后,他的确有所成长,是克莉丝让他学会了如何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那么……他也要帮助克莉丝从复仇之火中清醒过来,让她明白这世上不只有黑暗,光明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是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去看。   ☆、前奏   一周之后,正当英国首相班杰明·迪斯雷利在家中享受烹调得当的羊羔肉和瓦伦西亚葡萄园出产的美酒时,一个坏消息中断了他的进餐。白金汉宫里来的宫廷使者按响了唐宁街十号的门铃,热情地问候了迪斯雷利夫妇,然后奉上了两封请柬——明晚女王舞会的请柬。   “亲爱的,圣乔治日不是刚刚过去吗?这次的舞会又是以什么名义?”迪斯雷利夫人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   “我想,大概是以女皇的名义吧。”迪斯雷利回答道。   “……抱歉?”他的夫人有些不解,“什么女皇?”   “但凡成了国王的人,都会想要成为皇帝,但凡成了女王的人,都会想要成为女皇,向来如此。我们的女王陛下在失去了丈夫之后,就只剩下一个成为女皇的梦想了……我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英国的人民中已经出现了想把英国从君主立宪制改成共和制的声音,他们对王室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尊敬,但克罗佛特·史塔瑞和他的党羽却还在不停煽动女王加冕和册封,真是一群毒瘤!”   正当迪斯雷利向妻子发泄着满腹牢骚时,首相宅邸的门铃又被人按响了。   “上帝,该不会又是一个坏消息吧?”迪斯雷利抬手制止了管家,然后亲自走到门厅处打开了家门,看看是不是宫里来的使者去而复返。   结果站在宅邸门外的,竟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身高相仿,五官有些肖似,但又不完全一致。   迪斯雷利对此略感困惑,继而恍然大悟,“你们是……啊,我想起你是谁了,和斯威夫特小姐一起保护过我的年轻人……雅各·弗莱,对吗?你该不会又是来通知我要被人谋杀了吧?”   “的确如此,首相大人。”雅各身旁的伊薇上前一步道,“克罗佛特·史塔瑞他——”   正当伊薇要说出克罗佛特·史塔瑞一力鼓动女王举办舞会,然后将英国高层一网打尽的阴谋时,雅各阻止了她,“请放心,没有谋杀,迪斯雷利先生。我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很想参加明晚克罗佛特·史塔瑞出资举办的舞会,不知道您有没有……办法?”   “那么你们得想办法弄到请柬才行。”迪斯雷利夫人说,“有了请柬就能通行无阻,但我们这里可没有多余的请柬,或许你们可以——”   “——用我的请柬去参加舞会。”迪斯雷利将自己手中的两份请柬递给了雅各,“拿去吧,年轻人。尽管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需要这个,但我相信你们不会做什么坏事。”   “首相……你确定吗?”   “缺席一次舞会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弗莱先生,而且我也正想以此来表达我反对克罗佛特·史塔瑞的立场。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把这当成你上次保护我的谢礼。”   “谢谢,首相。”雅各微微颔首致意,然后和伊薇一起向首相夫妇进行了道别。   在离开唐宁街十号以后,雅各将一封邀请函收起来,另一封则递给了伊薇,“现在我们已经有了通行证……但是我曾和克莉丝去过一次白金汉宫,那里守卫森严,除了皇家守卫没人能带武器进去,我们总不能拿西服和领结对付史塔瑞,所以……去找菲德列克吧,或许他会有办法。”   雅各的主意听起来不坏,伊薇拿过邀请函笑着说,“一切都听您安排,弗莱先生。”   这个称呼让正在翻看邀请函上文字的雅各立刻抬头瞥了她一眼,“别这么叫我,你可以叫我‘雅各’或者‘弟弟’,但是不要‘弗莱先生’……毫无疑问,‘弗莱先生’是我现在最厌恶的称呼。”   “看起来你是在斯威夫特小姐那里吃尽了苦头……”伊薇的玩笑让雅各的表情和眼神立刻有所变化,她马上转移话题道,“好吧,我不说了,艾柏林警官现在会在哪里?苏格兰场吗?”   “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公园。”雅各说,“我们的艾柏林警官向来有打扮成老妇人扫地的奇特爱好。”   “是的,明晚在白金汉宫有舞会。”当他们在海德公园里找到了正在散步的菲德列克·艾柏林警督时,他是这样回答他们的,“但是我帮不了你们,这次的安保由指挥官亲自过问,而且奇妙的是,我被排除在外了。舞会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值完班就可以回家,然后喝上一小杯威士忌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   “……该死,克莉丝知道你和我们的关系。”雅各立刻明白了过来。   “不过——”艾柏林突然话锋一转,“如今我在警队里还是说话还是有些分量,如果……你们能弄到一套皇家守卫的衣服,我想我能想办法帮你们带着武器混进去。当然前提是,你们今晚的行动是正义的。”   “为了阻止史塔瑞的某个阴谋,你觉得这个理由如何?”   艾柏林立刻道,“噢,那显然是再正义不过了。”   “还有——”雅各返回到他和伊薇用来代步的马车上,从里面抱下了一套红色的制服,“——我就知道会需要皇家守卫的制服,所以已经弄来了两套……两套够吗?”   艾柏林在接过制服后神色微妙,“……雅各,衣服里面还是热的……”   这像是刚刚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制服。   “嗯……是的,我特意替你暖过,你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不太好……算了,明晚我们在白金汉宫的屋顶上见。”艾柏林决定还是不要细究下去自我折磨了。   “屋顶?”雅各短促地笑了一声,“你还真够浪漫的,菲德列克。”   “一切都没问题了。”在和菲德列克告别以后,雅各对伊薇说,“现在我只需要一套西服,而你只需要一套礼服……分头行动,然后明天晚上见吧,伊薇。”   “没问题,我不知道明晚会发生些什么,不过先说声祝你好运应该不会有错,雅各。”   “谢谢,你也好运,伊薇。”      ☆、伊甸   “这里真是美丽、迷人、光辉灿烂……令人向往!”当克罗佛特站在白金汉宫的露天广场中注视着这座白色与金色堆砌起来的奢华宫殿时,他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克莉丝,你会有像我这样的感觉吗?”   舞会现在还未正式开始,餐桌上虽然已经摆满了食物,但暂时还没有能够取用它们的人。提前到来的客人都聚在花园里交谈……侍从正紧张地检阅着自己的仪表和餐具的摆放,而受邀而来的乐团还在用小提琴试演乐章。   “我还以为……女王陛下在白色宴客厅里的加冕御座会更吸引你,克罗佛特。”   “确实,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上那把黄金椅的,至少现在的我还不能……”   不过在今天晚上过去以后,一切就都不同了。他会打开宝库,得到伊甸碎片,然后以圣骸裹尸布永生不死的力量来支配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从此,他的声音会成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声音,没有纷乱、没有战争……圣殿骑士教团期望的和平,将会在他的手中实现。   “等到舞会开场的时候,克莉丝,你有兴趣陪我跳一支舞吗?”   “非常感谢你的邀请,不过这还是算了吧,我不擅长跳舞,也没有长裙……况且今晚我可能也不会有什么跳舞的心情了。”克莉丝拒绝了他,然后主动提起了伊甸碎片,“既然我们进入了白金汉宫,那么何不直接去取出伊甸碎片,然后再来聆听女王的舞会开场白呢?”   “这真是个不错的提议。”   “你可以先行一步,克罗佛特。”克莉丝说,“去炸开白金汉宫的保险库,然后我会带着开启伊甸碎片宝箱的钥匙来与你会合。”   “噢,可以,那么我们就在保险库的门口见吧。”克罗佛特以轻快的语气回应道。   “没问题,大团长。”   在平静地与克罗佛特分别以后,克莉丝仰起脸静静地凝视了一阵今晚的夜色,伦敦的天空仍然漂浮着薄雾,看不见星光和月光。这似乎预示着什么,但克莉丝相信胜利女神最终一定会垂幸于她。她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是雅各……就算是刺客也不可能潜进今晚的白金汉宫。她在所有房屋塔楼的顶端都进行了戒严,而且还移走了室外所有能供人藏身的草垛。她清楚刺客的那些把戏,但没有人能打扰她和克罗佛特打开宝库。   在最后巡视了一遍各个入口的守卫布置后,克莉丝正想从白金汉宫的正门口折返回露天舞池,却听到皇家守卫中气十足的呐喊,“是的!维多利亚女王陛下的马车!检验无误!准予放行!欢迎归来,女王陛下!”   黄金铸造的马车,载着刚刚在教堂做完礼拜的维多利亚女王慢慢驶入了白金汉宫富丽堂皇的大门,为免失礼,克莉丝立刻驻足停下向女王的马车行了注目礼。等到马车离开她的视线范围时,她就会出发前往保险库的方向,但女王的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随行的侍从也跟着走下马车,继而向克莉丝招手示意她过去。   克莉丝有些惊讶,但她显然不能违背女王的旨意。在靠近马车之后,她听见马车里传出了一道属于中年妇人的声音,“你可是年轻的斯威夫特小姐?”   “是的,女王陛下,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不,只是今晚看到了你,让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斯威夫特先生和我的丈夫商议政事的场面就好像还在昨日。你的父亲是一个优秀的不列颠公民,我想他一定为你做了个很好的榜样。”   “的确如此,女王陛下。”   “那么,请继续工作吧,斯威夫特小姐,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今晚舞会上的美酒佳肴似乎格外不错,你偶尔也可以将自己当成客人,放松下来,品尝一二。”   “谢谢您的好意,我会的。”在微微欠身送走了维多利亚女王以后,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克莉丝又在原处伫立了一会儿,然后才动身去见克罗佛特。   金库已被克罗佛特炸出了一条通路,在还没有人被爆炸声吸引来之前,早已等候在金库门口的克罗佛特欠身扬手向克莉丝行了个优雅的绅士礼,“您先请,斯威夫特小姐。”   克莉丝没有迟疑,也没有推让。在接过克罗佛特手中的煤油灯后,她与克罗佛特一前一后步入了幽深的地道,拾级而下,与地面上看起来极尽奢华的白金汉宫不同,这座修建在地底的巨大保险库除了数根承重的立柱就再无其他装饰了。高大的穹顶下,只有金库的正中央,安置着一具仿若石棺的物件,棺面上密布着复杂的纹路。   当他们逐渐靠近它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纹路忽然开始绽放光芒,就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充满着温暖和关切的淡金色光芒,犹如太阳一般威严。克莉丝径自走上前,绕到石棺的另一边,用钥匙打开了它。棺盖轻巧地滑开,展露出了在里面沉眠了许多年的宝物。   伊甸碎片,圣骸裹尸布。   金黄色丝线织成的布料上泛起的眩惑光芒与石棺外面的光芒如出一辙,只是裹尸布看起来更加让人心驰意摇,仿佛正在对她窃窃私语。克莉丝情不自禁地倾下身靠近了它,然后喃喃道,“它看起来很美,克罗佛特,只是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有传闻中那种神奇的力量。”   “我想试试看就知道了,克莉丝。”克罗佛特干脆利落地抽出了藏在衣袖中的银短剑,在用手指细细地抹过刃面后,他将明晃晃的短剑霎时翻转过来,隔着石棺遥遥对准了克莉丝的喉咙,“指挥官,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糟糕透顶,克罗佛特。”克莉丝平静地答道,同时不动声色地握上了腰间的枪柄,“不过……的确,我们是该试一试。接下来,我会像你刺穿我父亲的喉咙一样,刺穿你的喉咙,然后充分地试验一下,裹尸布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你觉得这个主意又如何呢?”   “我觉得不太好,斯威夫特小姐。”克罗佛特脸上泛起冰冷的笑意,他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现在,暂时放下金库中的对峙,将时间退回去一些……雅各·弗莱和伊薇·弗莱已经用迪斯雷利夫妇的邀请函堂而皇之地进入了白金汉宫。在走到约定好的建筑底下打了信号以后,弗莱双子很快从打扮成皇家守卫模样的菲德列克·艾柏林手中得到了全副武装。   当雅各为自己装上袖剑时,他忽然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充满信心,只是他的姐姐却还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伊薇,怎么了?”   “你先出发吧,雅各……你总得让我——”伊薇比划了一下身上繁复夸张的衣裙,“先从一座移动的蛋糕变回一个正常人,我得找个地方换衣服。”   伊薇的比喻让雅各忍不住微笑起来,但脑海中出现的某道身影却又让他的笑意迅速消失了,“那么你得尽快了,伊薇,不然风头可都要被我抢光了。”      ☆、噩梦   枪?   不,这时候可能还是刀子更痛快利落吧。此时此刻,她只想用利刃刨开克罗佛特的胸膛,将他的血肉、骨头、内脏肢解分离,依次排列在地上,然后用他的鲜血沐浴自己。如此,她才能真正地感受到安宁和温暖。   克莉丝的手从枪柄上移开,转而握住了曲刃弯刀的刀柄,它是骁勇善战的库尔哈利人的最高杰作。在一个世纪以前,大英帝国试图征服印非两地时,库尔哈利人用武器和勇气保护了自己的家园,使得大英帝国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英勇和无畏,从而与他们缔结了和平的协议。在当时,库尔哈利人使用的就是这样的武器。   闪烁着刺骨寒光的武器完美的设计曲线仿若手臂的延伸,它是她值得信赖的朋友,而隔着两人中间的石棺也不会成为阻碍,在闪过克罗佛特的剑锋以后,克莉丝动作迅速地翻过了石棺,用弯刀在空气中划出了恐怖的呼啸之音,直向克罗佛特的双眼袭去。   精通商战、政斗的克罗佛特,并没有因为久居高位而使身体变得羸弱。相反,他是个极为精通巴顿格斗术的男人。面对克莉丝的主动攻击,他动作优雅地抽剑相抵,而后分毫不差地格挡下了她的每一次攻击。   “啊,你的父亲……”克罗佛特轻笑起来,“那真是个值得怀念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的蠢货,而且我也毫不吃惊你长成了和他一样的蠢货。多么令人遗憾,圣殿骑士的思想到底还是没法感化你这样的异端。”   “圣殿骑士的思想?你用来统治伦敦的思想真的是圣殿骑士的思想吗?不……那只是你克罗佛特·史塔瑞的肮脏思想!暴力、威胁、谋杀、偷窃、阴谋……是圣殿骑士教团的教条让你去做这些事的吗?”   “斯威夫特小姐,你还是不明白,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愿景,适当的恶行是必要的,历史只会铭记胜利者。如果我能将这个世界带上更好的轨道,没有人会在乎我的些许恶行。诚如你所说,我做了一些无法斥诸在阳光下的事,但坏的行径正是为了肃清坏的事物。你的父亲、刺客、首相……这些人试图助长人民的自由意志,要我说,这才是真正不可取的。这个世界需要领袖,需要我克罗佛特·史塔瑞!”   “你……将我的父亲,叫做坏的事物?!”克罗佛特的话唤起了她往昔的记忆,冰冷的狂怒化为了她复仇的力量。两人每一次的短兵相接,都能在空气中碰撞出冰冷的星子,刺得肌肤一片生疼。   伊甸碎片似乎能感应到两人激烈的情绪涌动,躺在棺中的裹尸布光芒越发炽热耀目,晕散开无穷的吸引力。克罗佛特有数次想接近它,但都被克莉丝封住去路,使他不得不停下来先应付她的攻击。   “是的,你好像对我的话很不满,但——”克罗佛特发出了冰冷的嘲笑声,“——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立场了,年轻的斯威夫特小姐根本学不会掩饰自己的仇恨,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放任你这条随时有可能跳起来咬我一口的小狗待在我身边吗?因为我清楚你一定很想亲手杀了我,然后再用裹尸布复活你的父亲,只要伊甸碎片还没有下落,你就会像乞食的野狗一样跟着我,希望我为你找到伊甸碎片……尽管,我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确认我谋杀了斯威夫特团长,明明那时候伦敦的刺客势力还很猖獗。”   “因为你杀了我父亲时……克罗佛特·史塔瑞,我与你只有一墙之隔!”   “噢。”克罗佛特发出了一声感叹,“我明白了,那你真是幸运,幸运又聪明,懂得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才是正确的。明智之举,斯威夫特小姐。虽然那时候的你对我有些用处,但如果被我知道你其实目击了这一幕的话,我还是会杀了你的。没关系,我现在就来修正这个错误。”   愤怒并未使克莉丝失去理智,反而让她不可思议地冷静了下来,她知道克罗佛特只是想激怒她,她的确因此更加愤怒了,但她知道她可以还击,“你也很聪明,克罗佛特。懂得什么叫做隐忍,对此……珀尔·爱德威小姐一定会倍感欣慰。”   “珀尔……”克罗佛特的眼中果然闪过了悲伤,但很快就消隐无踪,“你和那个刺客用肮脏的双手从我身边夺走了她……你让我痛失挚爱,那么我当然也要用同样的噩梦来回敬你!绅士向来都是礼尚往来的!”   “听!斯威夫特小姐!”在退开几步与克莉丝拉开距离后,克罗佛特脸上浮现出了古怪的微笑,他提高了音量道,“某个人的脚步声正在向我们靠近!这座地底神殿即将迎来第三位客人!你觉得那会是谁呢?会是……你的刺客情人吗?”   克罗佛特从衣服内衬的枪袋里拿出了他惯用的□□对准了金库的入口处。枪身上面缀满了黄金,但克莉丝知道他手中拿着的绝不是浮夸无用的工艺品,而是一件真正具有威力的武器。   克莉丝立刻也拿出了自己的枪接连扣下扳机试图干扰他,“我劝你最好不要做那么无聊的事,克罗佛特。雅各·弗莱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你当然可以杀了他……但当你执着于这些古怪的想法时,你也就离输不远了!”   “真的不重要吗?”克罗佛特闪身避过了她的子弹,瞳孔中闪烁的恶意有如实质,“我只是在试探你而已,但你却真的因为他分神了!斯威夫特小姐!你的眼睛在往哪里看呢?我曾听说过你的枪法很好,可是如果不把视线集中在目标身上,就算是再好的枪手也不可能命中目标吧?”   入口处令人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克莉丝知道克罗佛特猜得不错,第三个闯入者真的是雅各。地下金库的空旷加倍放大了脚步声的回响,这使得雅各一现身,克罗佛特立刻就能拔枪射击他。克莉丝无法阻止他的偷袭,慌乱无措间只能出声警示道,“快闪开,雅各,他要向你开枪了!不要进来,这件事和你无关!”   “……‘一点都不重要’?”克罗佛特重复了她之前的话,然后重重地扣下了扳机,以充满讽刺的口吻低语道,“我刚才就说过了,你不擅长说谎,斯威夫特小姐……让我们看看子弹会命中何处吧。我猜可能是肩膀,毕竟我开枪时没怎么瞄准,等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瞄准他的心脏呢?”   克罗佛特的话没能实现,因为空气中忽然浮现出了微光,继而形成了一道足以饮没一切的光之屏障。在溶解了克罗佛特的子弹以后,屏障也将雅各阻挡在了金库的中心外,匆匆赶到的雅各似乎正在向她呼喊着什么,但他的身影和声音全都被光的结界扭曲了。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克莉丝愣住了,克罗佛特也不禁有了短暂的错愕。克莉丝马上意识到,这是伊甸碎片在以它神奇的力量回应克莉丝心中的愿望,她希望雅各不要受伤,但同时也希望雅各不要插手这件事……所以才会有眼前的景象出现。   “看来你梦寐以求的伊甸碎片已经选择了我。”这个事实让克莉丝精神一振,“你说的不错,我的枪法当然是苏格兰场最优秀的。因为是这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父亲教会我如何用枪的……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枪法!”   这次朝克罗佛特扣下扳机时,她的心中不再有慌乱和迷茫,她刻意抖动了手腕,呼啸而出的子弹锁住了克罗佛特所有的要害。其中有一发射空,其余两发分别则命中了他的腰腹和大腿。   在克莉丝抽刀欺上时,克罗佛特的格挡因为剧痛而变得无力。在夺走了他手中的银短剑后,克莉丝一把锁住了他的喉咙,强按到了石棺上,伊甸碎片炽亮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克莉丝睁大双眼,紧盯着他脖颈处的脉搏低语道,“克罗佛特,现在……凝视着你心爱的宝物下地狱去吧!”   伴随着这句话,克莉丝用短剑慢慢刺入了克罗佛特的喉咙,她想使他能体会到尽可能多的痛苦。鲜血从他的喉咙中喷涌而出,浸湿了她的手掌、衣袖、还有圣骸裹尸布……当克罗佛特瞳孔中的生命之光即将泯灭时,紧抓着银短剑的克莉丝忽然从近乎偏执的狂怒和仇恨中清醒了过来。她面色苍白、冷汗涔涔地松开了剑柄,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克罗佛特肮脏的尸体。   她从没幻想过自己能这么轻易地得手。为了复仇,她做了所有能做的事——煽动反对克罗佛特的圣殿骑士站出来抗议他、刺杀他的拥簇、盗窃他的黄金和名画、摧毁他的工厂……她以为这条路会走得异常艰苦,但终点却如此突然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回首过去,这条路似乎也不算坎坷,甚至可以说是异常顺利……难道真的有洞察之父在指引她吗?   克莉丝不知道。   克莉丝忍不住回身望向了环绕着她的光之屏障,她本不相信伊甸碎片的传说,总是说着要用它复活父亲也不过只是自我慰藉而已。因为如果它真有那么神奇,曾经得到过它的刺客导师爱德华·肯威没道理会被圣殿骑士偷袭而死,但现在神迹已经展现在了她的眼前,不容许她再蔑视它的力量。   或许……她真的可以借助伊甸碎片的力量去——   “当心!克莉丝!”雅各的声音突兀地回响在神殿内,中断了她的臆想,受到警告的克莉丝仓促转身。   这一刹那,她的眼睛接受到了许多讯息……缓缓睁开双眼的克罗佛特、迎面袭来的短剑。他已经披上了圣骸裹尸布,而他喉咙上的伤口,竟然消失不见了!   克莉丝立刻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没办法闪过他的攻击。   “快做些什么!”克莉丝在心中拼命催促着自己,死神冰冷的呼吸似乎已经喷洒在了她的脸颊上……如果再不做些什么,她就要先克罗佛特一步下地狱去了!她不惧怕死亡,但在那之前,她绝不能让杀父仇人继续活下去!   最终,她幸运地只被克罗佛特的剑尖挑破了脸颊,伤口很浅,连血都没有渗出来。这是因为……雅各拯救了她的性命。他用绳枪穿过了伊甸碎片制造的屏障,从高处跳落下来猛地推开克莉丝,用袖剑挡下了克罗佛特的攻势,但雅各的攻击实在是太仓促了,白刃格斗时的架势都没有调整好就对克罗佛特发动了攻势。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致命的一点是……被圣骸裹尸布治愈了喉咙处致命伤的克罗佛特,仿佛已经化身成了一个不死的怪物,不论雅各几次将袖剑捅进他的心口,他都能行动如常。雅各显然从未经历过能力差异如此悬殊的战斗。在某次防御的动作调整不及后,他被克罗佛特一把擒住了喉咙。锋利的短剑,深深刺入了雅各的腹部,继而带着鲜血抽出。   这些变故,统统只发生在一瞬间。   克莉丝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她本能地拔枪向克罗佛特射击,然后伸手抱住受伤倒下的雅各。伊甸碎片如今只受克罗佛特控制,难以被驯服的光之壁溶解了她击发的子弹,但也同时阻挡了克罗佛特向他们走过来的脚步。   “不……雅各,你没事的,对吗?”克莉丝匆忙去检查他腹部的伤口,期望能从他口中听到安慰的话语。指尖触碰到的温热鲜血让克莉丝像是被灼伤了似了语无伦次了起来,“不、不会的……贯穿伤……你不会死的……”   “没错,我才不会被这样的小伤挫败。”雅各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他的金棕色的眼睛却格外明亮,“因为正有位年轻美丽的小姐等着我去帮助她……见鬼……”   因为说话时牵动了伤口的缘故,雅各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根本就……不想看见你,雅各。你今晚不该来这里的,对我来说,你太碍事了。”   “你说你对我我毫无感觉,可是你现在却叫我‘雅各’,而且……还为我哭了。”雅各忽视了她违心的话语,伸手触碰她的脸颊,用手指抚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克莉丝这才意识到脸上的轻微痒意。   “我想我看到了你的真心,克莉丝。”雅各低语着,然后探身给予了她一个轻吻。   ☆、告白   “你说我只是恰好出现,所以你选择了我……但这难道不正是关键所在吗?当我来到伦敦时,我们立刻就相遇了。命运选择让你遇见我,而不是别人,所以你现在是为我而哭,而不是别人。”   伊甸碎片的力量膨胀着、燃烧着,但克莉丝却无暇再去关注它的变化。现在,她的耳中只听得见雅各的声音。   他为她擦去了泪水,“我知道你为什么在那天晚上要对我说那些话,但有一点你是错的——你并不孤独,我会陪在你身边,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如果你就这么自己决定了一切,不觉得对我来说非常不公平吗?”   克莉丝从来没有流泪的习惯,因为这只会让心变得软弱,但不知为何,雅各的话却让她的泪水越发难以抑制。她不自然地将头偏到一旁想用手背擦掉泪痕,但雅各却一步用吻代劳了。   雅各低声喃喃道,“我想让你高兴起来的,但现在好像不是时候,旁边还有个扫兴的家伙,而我曾经答应过要为你向他复仇。”   雅各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金库中伊甸碎片发出的扭曲噪声就忽然消失了,史塔瑞好像终于学会了如何去使用披在身上的圣骸裹尸布,他望向他们的眼神中充满憎恶,“叙旧的时间结束了。现在……你们两个应该一起下地狱去了!”   “该下地狱的人是你才对,史塔瑞先生!”随着一声轻盈的落地声,属于第四个人的声音回应了史塔瑞的怒火。一个令克莉丝觉得有些眼熟的黑发女人从高处灵巧地坠落到史塔瑞身后,并拔出藏在随身手杖中的短剑,顺着史塔瑞的脊椎推了进去。   “当心,伊薇!”雅各出声提醒道,“穿着裹尸布的时候,史塔瑞是没办法被杀死的!”   雅各像是想要冲上去帮助他的双胞胎姐姐,克莉丝立刻拉住了他,雅各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伤……还不算太糟。想想看,在过去一起行动的时候,我有哪次拖过你的后腿?”   没有过多思考,克莉丝立刻就抬起眼看向雅各道,“一次也没有。”   “回答正确,克莉丝。”雅各很满意这个答案。   接下来的战斗,似乎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公平,但对于史塔瑞这样的人渣来说,多么悲惨的结局都不算过分。圣骸裹尸布拥有的能力是治愈,不像金苹果、圣剑、圣杖……那些传闻中的伊甸碎片那样充满侵入性和攻击性。在三对一的前提下,他们很快就抢下了史塔瑞身上的裹尸布。在克莉丝用利刃深深刺入了史塔瑞的胸膛以后,痛楚让史塔瑞难以忍受地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不慎跌入了伊甸碎片的结界。   金色的火焰在刹那间流遍了他的全身,痛苦的嚎叫和嘶吼也同时回响在了空洞的金库内。当克莉丝试图走向濒死的史塔瑞时,雅各下意识牵住了她的手,克莉丝立刻道,“别担心,雅各。这次我是真的……非常清醒。史塔瑞罪有应得,但是没有人应该如此凄惨地死去。”   “所以——”雅各迟疑着松开了手,“你是想?”   “当然是用死亡让他获得解脱。”克莉丝说。   在走近之后,克莉丝俯视着史塔瑞扭曲和狰狞的面容,平静地宣布道,“你对伦敦的统治结束了,克罗佛特·史塔瑞。”   “结束?不、不……我的统治才刚要开始!”史塔瑞高声呼喊道,话语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恨,但这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克莉丝很快就将已沾上了史塔瑞鲜血的刀刺入了他的喉咙,终结了他充斥着暴虐和奴役的人生。   接着,克莉丝站起身拾起了不远处绽放着光亮的圣骸裹尸布,若有所思。   伊薇看起来有话要说,“斯威夫特小姐——”   但克莉丝却早一步开口打断了她,“弗莱小姐,你觉得裹尸布真的会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吗?”   它已经向他们展示了治愈伤痛的能力,但能否起死回生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我不知道,但——”   “我想试一试,弗莱小姐。如果它真有那样不可思议的能力,我想用它唤回我父亲的亡魂,但是裹尸布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得到的,我在使用前需要先征求你们的意见,所以……你的回答是?”   “我觉得没问题。”雅各的回答立刻让伊薇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别看着我,姐姐。想想我们的父亲和母亲,伊森和瑟希莉。如果裹尸布真的有用,你难道不想拥抱他们吗?力量诞生的意义就是被人使用……刺客信条不是已经指引了我们该怎么做吗?”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伊薇喃喃道,接着她抬起头道,“斯威夫特小姐,你想怎么检验裹尸布的能力?”   “这里不是有具现成的尸体吗?克罗佛特·史塔瑞……如果他没有复活,我们不妨把这份不应该出现的力量重新封存在地底,我知道这是你们刺客的处事方式,而如果他复活了,我会将他——”克莉丝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绳之以法。”   伊薇点了点头,算是许可了克莉丝的提议。   史塔瑞的尸体已经是一片焦黑了,在雅各帮忙扶起他以后,克莉丝将裹尸布轻轻披在了他身上,在静静地等候了许久之后,克莉丝都没有等到史塔瑞睁开眼睛,焦黑的肌肉也没有好转。克莉丝注视着仍发散着静谧光芒的圣骸裹尸布,然后垂下了眼,疲累地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故事终究不会有童话结局。”   史塔瑞没有起死回生,伊甸碎片不可思议的程度……也是有界限的,而她的复仇之路,也已经走到了终点。   在将裹尸布放回到石棺中,清理掉他们在地下金库留下的痕迹,做好一切收尾工作以后,在踏上通往地面的石阶时,雅各忽然开口道,“克莉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伊薇要比克莉丝反应更快,“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雅各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在伊薇露出了些许促狭的微笑,并迅速向他们道别离开以后,克莉丝看向雅各,“你想问我……什么?”   “我还是想确认一下……你说你对我没有感情,这句话应该不是真的吧?克莉丝,你喜欢我吗?”这时候的雅各看起来竟有些……紧张。   “不……我的确不喜欢你,雅各。”克莉丝看着他,然后矢口否认。   “好吧。看起来是我自作多情,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改变答案的。”在怔愣了片刻后,雅各转过身继续向上走,像是不想被克莉丝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但克莉丝却伸手从他身后牵住了他的衣袖。   “我爱你,雅各。”雅各听见克莉丝这么说道,他立刻停下脚步,惊讶地回头看着隐藏在黑暗的阶梯中的克莉丝走上来,被薄雾散去后淡淡的月光勾勒出黑发和身影,他……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但克莉丝却又开口道,“你是没听清楚吗?我不喜欢你,是因为我爱你,雅各。”   他怎么可能会没听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正文要完结啦,不过有番外的。   ☆、未来   在金库外地面上等待着他们的,是一辆周身点缀着黄金的白色马车。雅各本来还有些困惑,但在看到驾驶座上的菲德列克·艾柏林以后他立刻放松了下来,“干得好,菲德列克,你还专门开了马车来接我们?”   雅各说笑着向菲德列克走过去,但克莉丝马上拉住了他,“雅各,那不是艾柏林的马车……那是维多利亚女王陛下的专用马车。”   “维多利亚——什么?!”雅各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声回问道。   艾柏林接下来的举动无疑从正面印证了克莉丝的话,在走下马车打开车门以后,艾柏林礼貌恭敬地从马车上扶下一位妇人。她的长相看起来平平无奇,身材矮小,甚至还穿着一身寡妇装扮,除了珍珠耳环和项链以外身上再没有多余的饰物,但曾有幸亲眼见过女王的人都知道,在女王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故去以后,维多利亚女王就一直是这样的装扮,从未改变过。   “女王陛下。”在女王走下马车以后,克莉丝立刻向女王欠身行礼。伊薇和雅各在对视了一眼之后,也跟着胡乱行了个礼。   维多利亚女王示意克莉丝抬起头,“斯威夫特小姐,艾柏林警督告诉了我金库会发生爆炸的原因……你们真的在刚才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吗?”   “不,这其实是我的失误,我不该让克罗佛特·史塔瑞为白金汉宫添上这样不光彩的伤痕,但幸好我身边的雅各·弗莱和伊薇·弗莱及时帮我弥补了错误。如果说这件事里有什么值得嘉奖的地方,那也全是弗莱先生和弗莱小姐的功劳,是他们挽救了大英帝国,女王陛下。”   “弗莱先生和弗莱小姐?”维多利亚女王的目光随着克莉丝的话落到了弗莱双子面前,继而她微笑了起来,“这个说法真有趣……这两个孩子来自同一个家族,能培养出他们的人一定也很优秀。那么——雅各·弗莱先生请上前。”   雅各茫然地照办了,维多利亚女王又道,“伊薇·弗莱小姐也上前,然后——两位,请跪下。”   在弗莱双子垂首单膝跪下以后,女王的随侍立刻为她奉上了一把样式古朴的佩剑,女王接过了剑,接着便用剑身轻轻地依次碰了雅各的右肩和左肩,伊薇也是同理。   “请起。”维多利亚女王将剑放回到侍从手中,然后转过身示意道,“鉴于你二人今晚对于大英帝国的杰出贡献,我在此授予你们神圣的嘉德勋章,还有……斯威夫特小姐?”   “我在,女王陛下。”克莉丝立刻上前一步。   “舞会还没有结束……既然你犯了错,那么我就惩罚你换上裙子去跳一支舞吧。在圣乔治日,我看见了你穿裙子的模样,不得不说那要比警察厅的制服更适合你,还有弗莱先生和弗莱小姐,你们可以继续享受舞会。虽然史塔瑞先生不能算是个正派的企业家,不过他的蛋糕还是很美味的。”   “谢谢你,女王陛下。”伊薇真心实意地开口道。   维多利亚女王微笑着回应道,“我要回去休息了,但如果你们真像艾柏林警官说的那么厉害,我想我会宣你们进宫,到时候我们会再见的。晚安,诸位。”   “所以——”在维多利亚女王转身走上马车以后,雅各凑到克莉丝身边道,“你说你犯了错,女王陛下就真的什么赏赐都不给你了吗?”   “我想女王陛下自有她的考量。弗莱爵士,恐怕你以后得对我行礼了。”克莉丝回答道,获得嘉德骑士勋章的人将同时获封嘉德勋位,从今往后,雅各·弗莱先生就得改称为雅各·弗莱爵士了。   “弗莱爵士,这个称呼听起来还算不错。”雅各在品味了一下以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不解道,“行什么礼?”   “因为晋升为苏格兰场最高指挥官的人将由女王亲自授予伯爵头衔,而我在一八六五年刚刚进入了苏格兰场时,就因为破获了一起军火失窃案得到了嘉德勋章……我的贵族地位可比你高得多。”   雅各愣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开口道,“……斯威夫特伯爵小姐?”   “是斯威夫特女伯爵。”克莉丝纠正了雅各错误的用词,然后道,“我想我要暂时离开一会儿了。明天见,雅各。”   “你要去哪里?”   雅各的问题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解答。在艾柏林警督将女王送上马车以后,克莉丝立刻上前征询道,“女王陛下,不知道我有没有为您驾车的荣幸?”   “唔……我不介意。那么,艾柏林警督,请将缰绳交给你的上司吧。”维多利亚女王在车厢中回应道,克莉丝立刻微微精神一振,坐上驾驶马车的座位,拉起缰绳轻轻扬鞭让马车安稳地驶向女王的寝宫。   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对维多利亚女王的尊敬显而易见,这份感情来源于她的父亲。   斯威夫特先生还在世时,一直对维多利亚女王怀揣着敬重之情,但这并不是因为女王对于英国有什么杰出贡献。事实上,正是因为女王在失去了丈夫之后长时间的离群索居,使得首相迪斯雷利先生能更多地将权利交到人民手中,让君主立宪制变得更加完善,而因此日益强大的英国也拥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大英帝国。   所以,女王之所以享有盛誉,正是因为她的统而不治,她仅在人民需要时才会出来维持英国的稳定的尊严。其余时候……虽然头戴王冠,但女王却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为英国国民做出了完美的榜样。   以及,克罗佛特·史塔瑞虽然已经死了,但伦敦还有许多值得克丽丝为之努力奋斗的东西。下层人民仍在受到资本家的剥削,生活在贫穷而潦倒的环境中。法律明文规定雇佣八岁以上的童工是合法的,这听起来让英国的法律显得十分可笑,每个孩子都应该有上学的机会。女性依然没有选举以及拥有财产的权利……这些都是伦敦切实存在的问题,但她会想办法让父亲深深热爱着的这座城市变得更好。   维多利亚女王的时代也正如酒馆常客查尔斯·狄更斯在他的小说中所写道的——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戒指   “博斯科姆比溪谷案……不、这份资料不应该放在这里……然后是……绿玉皇冠案、铜山毛榉案、格兰杰庄园惨案……”一周之后,克莉丝正待在她的办公室里,试图将书架上凌乱驳杂的资料和文件整理妥当。接着她忽然想起办公桌的抽屉里还放着几份被搁置的资料,于是她立刻转过身向坐在她办公椅上的男人无奈地征询道,“弗莱先生,你能把你的坐姿放端正一些吗?”   “当然可以,斯威夫特小姐。”雅各懒洋洋地答道,同时从桌后退开了些好把自己搁在桌上的腿放下来,方便克莉丝从抽屉里取东西。在克莉丝关上抽屉之后,他忽然伸手将克莉丝抱入了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别整理这些无聊的东西了,我觉得艾柏林指挥官会很高兴自己有机会收拾这个烂摊子的。”   “可是不把自己工作职责以内的事做好我会内心难安,雅各。”   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的决定可能会让人有些意外。总而言之,在摧毁了克罗佛特·史塔瑞的帝国以后,她辞去了苏格兰场的工作,这是她在舞会那夜就向女王提出的请求。现在伦敦的治安已不需要她再殚精竭虑了,而且她真的很需要彻底的休息,并且在这段工作周期结束以后,将她的精力投入更需要她的事业。   维多利亚女王陛下曾试图劝说她留下来继续工作,但克莉丝心意已决,她甚至为自己找好了继任者。菲德列克·艾柏林警督在过去总被她拉出来挡枪子,承受克罗佛特·史塔瑞的怒火,但现在那些经历成了他的资本。虽然女王很遗憾克莉丝的离去,但菲德列克·艾柏林显然是个能让女王感到满意的人选。   现在,克莉丝正是在进行工作上的交接。   “好吧……”雅各意识到自己恐怕还得等上很久,在沉默了一阵后,他忽然问道,“你不再是警察了,那么……你还是圣殿骑士吗?”   “我……”克莉丝想了想道,“我不太确定。”   圣殿骑士只是身份,不是职业。克罗佛特·史塔瑞的死让伦敦的圣殿骑士教团分崩析离,但世界仍在照常运转。尽管克莉丝有资格成为大团长,但她对统治和领导别人实在没什么兴趣……她觉得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很好。   “那么——”雅各示意克莉丝站起来,牵起她的手让她转过身面对着他,“你想成为刺客吗?”   “加入刺客组织?”克莉丝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个主意似乎真的不错。在与雅各共同行动的时候,她已充分理解了刺客的教条,她觉得那是一条比圣殿骑士的理想更适合人民的道路,“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但你说了……算吗?授予身份不应该是由刺客导师之类的角色来做吗?”   “你忘了吗?现在的伦敦是我说了算。”雅各执起了克莉丝的左手,“我亲爱的姐姐说,最早的时候成为刺客需要截除左手的无名指,最后演变成了用烙铁在无名指上留下刺客组织的印记。不过我们现在文明多了,只需要戴上戒指就能证明身份,这做法有点像圣殿骑士,所以——”   “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小姐,你是否愿意发誓……今后绝不让自己的武器沾上无辜者的鲜血?”   “当然。”   “你是否愿意发誓在众目睽睽下隐匿行迹……我觉得这条早已经过时了,还是跳过它吧。”雅各才严肃了不到十秒钟就又不正经了起来,在咕哝了几句他继续道,“你是否愿意发誓在任何时候,都绝不危及兄弟同盟的安全?”   “我愿意,我发誓。”   “那么现在,你是一位刺客了,克莉丝。”在草率仓促地走完了流程以后,雅各迫不及待地将一枚戒指推上了克莉丝左手的无名指。   “……我觉得这个流程有点奇怪,成为刺客真的需要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吗?那如果刺客们……需要结婚的话,他们要怎么安排两枚戒指的问题?”克莉丝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接着她很快发现雅各为她戴上的戒指一点刺客的元素都没有,反而在伦敦迟迟到来的春日阳光下折射着闪烁迷离的光彩。   这是一枚宝石戒指。   “你收下了我的订婚戒指。”雅各忍不住把头偏到一旁轻声笑起来,“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了,克莉丝。”   克莉丝怔住了,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她难以置信开口道,“你……你又在欺骗我?”   “不、不——”雅各立刻意识到这件事很有可能演变成新的危机,于是连忙补救道,“你可以把这当成一个……咳、嗯……善意的谎言,你不喜欢我向你求婚吗?”   “我不喜欢你用欺骗的方式向我求婚,而且这……太草率了。”克莉丝看着手上的戒指,锁起了眉。   “你可以把戒指还给我……”雅各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我再去想个合适一点的求婚方式。”   克莉丝立刻把手背到了身后,这个举动无疑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不,这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弗莱先生。”   雅各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然后他拿过桌上果篮里的橘子慢慢剥了起来。   克莉丝继续整理起了书架上的资料,手指上多出来的分量令她现在的心情有些雀跃,不过她将自己的高兴掩饰得很好,“南丁格尔女士告诉我说她有治疗夜盲的办法,好像是要多补充些维生素,最好是黄绿色的水果……橘子算黄色水果吗?”   “显然不是。”但雅各剥完橘子以后,还是朝克莉丝示意了一下,克莉丝微微俯身,正要张嘴去吃,雅各却飞快地把橘子塞回了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开口道,“我其实还挺喜欢你的夜盲的,毕竟那会让你变得……格外乖巧。”   雅各最后的话显然意有所指,但克莉丝最近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他独特的调情风格了。她看着他平静地开口道,“我接下来只要说上一句话,你就会乖乖把橘子喂进我嘴里了。”   “我洗耳恭听。”雅各随口答道,并不是很在意,但克莉丝接下来吐露的话语立刻让他陷入了一阵看起来没完没了的咳嗽。   “我怀孕了。”克莉丝说。   “什——?真的假的?”   因为过度惊讶,雅各金棕色的瞳孔明显地收缩了一下。在麻木地动了动喉咙咽下了水果以后,他立刻从椅子上起身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克莉丝。他还不来不及积极表态,克莉丝就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是假的。”   “……”   “这是对你不绅士行为的惩罚,弗莱先生,谁让你总是不做……任何保护措施……”克莉丝有些不自在地推开雅各,继续自己的工作。她以前不太懂这些事,但在舞会上听了迪斯雷利夫人和其他贵妇人的闲聊,她才忽然意识到这是不对的,雅各在床上从来不考虑后果。   克莉丝的话让雅各的神色立刻起了微妙的变化,紧接着他迅速拉过克莉丝的手臂,将她强行推按到书架上,迫使她抬起下颌,微微低下头俯视着她完美无缺的面孔,“你真是个谎话连篇的撒谎精,斯威夫特小姐。我想我必须要惩罚你一番了,就在这里……把你刚才的谎言变成真相。”   克莉丝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慌乱,接着她故作镇定地开口道,“你想都别想,雅各。我是不在乎你想要做什么……但艾柏林指挥官马上就要过来接管他的新办公室。你看,他已经来了。”   雅各回身向门口看去,艾柏林正在向他们无奈地摊手道,“我是不是又打扰了你们?”   “是的,艾柏林指挥官。我很抱歉要请你在外面再多等一会儿,我正在向你的前上司投诉她的工作态度有多差劲。如果你愿意给我五分钟——啊、不……一个小时的话,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看起来我别无选择。”艾柏林耸了耸肩,将手放上了门把手,“需要我帮你们锁上门吗?”   “噢,谢谢。你真是个好人,艾柏林指挥官。”   “等、等等——”克莉丝开始有些无措了。   她试图叫住艾柏林,但雅各却立刻用吻封住了她的话语,继而将手滑落到她的腰间,在她耳边低语道,“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之前的话题了,克莉丝。”   看起来,斯威夫特指挥官的交接工作还有得忙。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接下来还有三个番外。 以及我很高兴能说下一篇还是写刺客信条,男主是Ezio。我想我大概要考据很久很久才会正式开始写,不过先开个预收还是没问题的,链接如下,手机党的话点进专栏也能很快找到。 [刺客信条同人]神曲,男主艾吉奥·奥迪托雷。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616822   ☆、相处   经营于河岸街泰晤士河畔的搏击俱乐部今天同样门庭若市,可能会有人吃惊于看起来体面的伦敦市民为何如此热衷于暴力,但人本来就是又哭又闹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向往暴力正是人埋藏在血液里无法磨灭的因子。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每个人都不介意走上拳击台,在散发着高温的炽热聚光灯下挥洒鲜血和汗水。   某个想借搏击俱乐部里的赌博盘口赚些钱的年轻人原本正在耐心等候上场,但渐渐地,他开始心不在焉了起来。因为他留意到在俱乐部角落摆放的几张桌子旁,正有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士坐在那里欣赏拳赛。他对她的形容似乎有些宽泛,但这位黑发的女士真的完美诠释了美丽这个词,他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走过去向她搭讪。   她的目光并不总是停留在拳击台上,偶尔也会低下头一边喝酒一边在手边的纸张上书写着什么……是的,她在书写。年轻人猜她可能是位作家什么的,但他同时又很担心她在这里喝醉之后遭遇危险,毕竟这里可不是她这样漂亮的姑娘应该来的地方。   此时年轻人中脑海中已幻想出了数个英雄救美的情节,但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他就先一步被人搭讪了。   “我猜快轮到你上场了,伙计,你在盯着哪儿看呢?”向年轻人搭话的男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但谈吐之间却透漏着异常的世故老练,他看起来约有六英尺高,相貌英俊、身姿挺拔,胸口上方盘踞着一只……黑鸦。这个纹身图案实在太特别了,让人忍不住会想要多瞧上几眼。   “那位女士——”年轻人向他示意道,“我觉得她可能会喝醉在这里,正想去提醒一下她注意安全。”   这位年轻人来自一个小城镇,刚刚来到伦敦不久,但他已经开始用绅士的行为准则严格要求自己了,他觉得这样能帮助他更快融入在伦敦的生活,身为一个男子汉本就应该主动去帮助弱小。   “噢,你还真是个好人啊。”对方点了点头,然后道,“那你为什么不猜猜她的职业呢?”   “我猜她可能是位作家……这是份对女士来说很体面的工作,只是她不该频繁出入这种地方,这会让她遇到危险的。”   “是的,作家。”纹身的男人好像笑了,但年轻人搞不懂自己的话哪里可笑,“作家都渴望离奇的情节和遭遇,所以我现在走过去亲吻她的话,她说不定会热情地回吻我。”   年轻人被这个大胆的提议吓到了,他张了张嘴,不太利落地开口道,“我觉得这不太好,我看到她手上戴着订婚戒指了,你会被她的未婚夫狠揍的。”   “会吗?不,我反而觉得她的未婚夫会说——‘谢谢,谢谢你为我的未婚妻提供写作的灵感’……等着瞧吧,伙计。”   于是接下来这位年轻人就看到男人走到那位女士身边,俯下身轻敲桌面,继而抚上她的美丽的秀发,吻上了她的双唇,而不可思议的是……那位女士竟然没有推开他然后狠扇他一耳光,反而真的起身环住他的腰给予了回应。   年轻人简直看得目瞪口呆,忽然对大伦敦的风土人情有了全新的认识。   雅各没有再去理会那位刚刚被他重塑了世界观的老兄,在以吻表示了对克莉丝的所有权以后,刚从拳击台上下来的雅各光裸着上半身在克莉丝对面的座位上坐下,然后顺其自然地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随口问道,“你的‘写作’怎么样了?”   下一秒,雅各就忍不住把嘴里的酒水喷了出来,“见鬼,你在酒瓶里放了什么?浆水?”   “浆水?这真是个好形容。”克莉丝立刻用笔在纸上写下了这个词,雅各知道她在折腾什么东西。   在辞掉了警察的工作以后,克莉丝投身到了各种成分复杂的社会活动中。女权、无产阶级什么的……以此充实自己的日常生活,但她总有闲下来的时候,于是她开始研究诸如手工艺之类能让人觉得有趣的东西,近来她甚至研究起了啤酒。   在仔细品尝过伦敦大大小小酒馆里贩售的啤酒以后,写成报告刊登在杂志上……雅各觉得克莉丝真是闲得可以,但克莉丝本人却很乐在其中,而且真的有成群结队的杂志社编辑来向她约稿,因为她写的东西有读者愿意追看。   有些女人觉得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以前像男人一样抛头露面地工作有失体面,但也有些女人觉得前苏格兰场的指挥官为女权运动做了个好榜样。斯威夫特小姐证明了男人和女人完全可以是平等的,所以当她们在杂志上看到署了克莉丝名字的啤酒品味报告以后,品尝啤酒一时间竟成了伦敦女性的新风尚,变成了一种极为高雅的兴趣。   雅各最近常常能看见女人醉醺醺地在街头巷尾追打自己不知犯了什么错的丈夫,那景象简直让人不寒而栗。他忍不住因此暗自祈祷了很久,希望克莉丝的酒品足够好。   “那么你给这瓶浆水做了什么样的评价?”雅各拿过克莉丝面前的纸张,扫了两眼后朗读起来,“‘腌坏的臭海带被强塞进了一个啤酒瓶里,如果真要喝它的话,为什么我们不跳过烂掉的小鱼干,去吃点新鲜的小鱼干……呢?’……克莉丝,你确定这么写厂家不会起诉你诽谤吗?”   “那就让他们来告我吧,我正愁无事可做……他们酿出这种啤酒祸害伦敦市民的舌头才是真的该死。”克莉丝托起腮看着雅各,“你的饭后消化运动结束了吗?如果结束了,查尔斯那里有些有趣的事,你要和我一起去找他吗?当然,前提是你先把衣服穿上——”   打拳这样的剧烈运动让雅各出了很多汗,汗水正顺着他的喉结和微微起伏的胸膛往下滑落,不过在还未抵达更令人遐想的地方前,雅各就用衣服胡乱擦掉了身上的薄汗。肩胛和手臂的肌肉线条因此微微绷紧,然后他迅速穿上外套、戴上礼帽,让自己重新变成了一位衣着体面的衣冠禽兽。   “——然后回家洗个澡。”克莉丝恰到好处了说完了自己想说的。   “抱歉,你难道是在嫌弃我吗?我还以为你很喜欢我脱掉衣服呢。每次我一上台你就盯着我看……说真的,克莉丝,你都快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是我一直在期待某人能朝你的脸颊狠狠打上一拳,但是很可惜,上台的全都是一帮废物。”   “你想看我被人揍?那你可以自己来,我绝对——不会还手的。”雅各拖长了音调。在克莉丝探身为他整理了衣服的领口以后,他重新坐了下来,“你刚才说什么?查尔斯?拜托,我才不要研究猴子,你和伊薇去就可以了。”   “我说的不是查尔斯·达尔文先生,而是查尔斯·狄更斯先生……雅各,你真以为你的智力足够研究猴子吗?放心吧,达尔文先生一辈子都不会想到邀请你加入他的研究的,因为雅各·弗莱钻研科学这件事就好比人类将来能登上月亮一样不可思议。”   “……”   雅各习惯性地陷入了无语。这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他们近来惯有的相处模式了,在他还未表露身份之前,克莉丝曾对他表现出来的客气、礼貌和乖巧……遥远地就像是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事。尽管两人确立了亲密的关系,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要离开对方的想法,但讽刺他……似乎已经成了克莉丝新的日常消遣。   伊薇·弗莱女爵士对此感到非常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捏他一下游戏里的搏击俱乐部和啤酒收集品,然后开启大作家狄更斯的支线(づ ̄3 ̄)づ   ☆、鬼屋   在叫上了伊薇一起去拜访狄更斯时,将头发梳理得奇形怪状的大作家对他们三人的到来十分惊喜,“噢,欢迎你们,弗莱先生和弗莱小姐!尽管在此之前我们只见过寥寥数面,但了不起的前指挥官已经向我提起过你们了……你们两个也对我手里的案件有兴趣吗?”   其实克莉丝原本和狄更斯也不算熟悉,只是狄更斯有一点十分惊人,那就是伦敦城里几乎每一家酒馆都宣称狄更斯是他们的常客,常常在他们的酒馆里写稿。这使得克莉丝在收集不同口味的啤酒时难以避免地和狄更斯熟络了起来。有时候,她还能从大作家狄更斯那里得到一些精妙绝伦的句子。   “是的!”伊薇一脸雀跃地答应道,尽管还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向来对有趣的事物充满向往。这点与克莉丝极为相似,所以在打败了史塔瑞以后,她们常常会一起行动,“是什么样的案件?我喜欢探案。”   “唔……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是案件,倒不如说是迷信吧,像是年轻的斯威夫特小姐在前几天刚刚为我破解了一件用催眠术盗窃的案件。罪犯使用钟表来催眠,但受害人却坚称自己听到了来自地狱的钟声……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狄更斯回答道。   “催眠术?真有这种戏法?”雅各插嘴问道。   “是的。我记得那是一位来自意大利的催眠师,名字叫做艾吉奥·卡佩利,专门催眠无辜的伦敦市民为他盗窃财物,不过他现在已经在斯威夫特小姐的帮助下落网了。”   “他叫恩齐欧,不是艾吉奥。他不是意大利人,是伪装成意大利人的英国人。”亲自经手了这起案件的克莉丝立刻出声纠正了记性不好的大作家。虽然克莉丝已经辞去了苏格兰场的工作,但她很愿意出手帮助遇到困难的昔日同僚,催眠术盗窃案一度给当地的警局带去了很大压力。   “咳,没错……”狄更斯咳嗽了一声,厚着脸皮极为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告诉我,你们相信鬼吗?”   狄更斯的一个问题,得到了三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半信半疑吧。”雅各回答之后忍不住看向了克莉丝,她一口否认道,“我,除非真的有半透明的幽灵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今晚地狱的伙食比雅各煮的东西还糟糕。”   “抱歉,克莉丝,你刚才说什么?”雅各还来不及质疑克莉丝的人身攻击,他的姐姐伊薇就兴致勃勃地答道,“是的,我相信。”   “唔……”狄更斯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道,“我们身处的国家,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但这里的人实在太过迷信,使得随便一个骗子都能轻易得手。我所加入的幽魂社是第一个系统讨论此现象的社团,你们愿意加入我,然后为人们破除迷信吗?我说的好像有些过于复杂了,长话短说,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破解一些灵异现象,就好像斯威夫特小姐抓住了那位催眠师,使人们明白他们听到的并不是什么地狱的钟声。”   伊薇更兴奋了,“这听起来很有趣。”   “看起来你们是同意了。”狄更斯抚掌笑起来,“那么作为我们第一次共同行动的惊喜,我这里刚好有一件案子等着你们接手,它听起来要比催眠术更加灵异……”说到这里,狄更斯有意放低了音量,“柏克莱广场五十号,四层楼高,伦敦闹鬼最凶的屋子。这间恐怖的住处充满了无数的传说……我这就带你们去实地勘探一番……”   “等等,狄更斯先生。”克莉丝忍不住确认道,“你现在就要带我们去那间闹鬼的屋子吗?可是现在——”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已经快要天黑了。”   这句话为克莉丝引来了所有人的侧目,雅各立刻意识到了些什么,“克莉丝,你不是说你不相信有鬼吗?”   “是的,但是——”克莉丝停下来思考了一阵措辞,然后勉强道,“好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接下来,他们通过马车驶向了柏克莱广场五十号。据狄更斯所说,那间屋子虽然是间空屋,但一到晚上,它就会传出尖笑声、钢琴声还有门窗撞击声……狄更斯没有说谎,才一踏进大门敞开的柏克莱广场五十号,克莉丝就听见了一阵悠扬的钢琴声。   “你还好吗?”雅各向脸色苍白的克莉丝询问道,但他的提问显然不怀好意。   “我怎么会不好……你真多事,雅各。”在抛下了这样一句话以后,克莉丝就跟在伊薇和狄更斯身后走上了传出了琴声的二楼。克莉丝努力想摆出镇定自若的模样,但在看到钢琴的琴键在无人弹奏的情况下自己活动起来时,她还是立刻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了一步。雅各马上伸手从背后扶住了险些跌下楼梯的克莉丝。   “你这么怕鬼的话就不应该跟过来。”雅各无奈地开口道。   “……我才不怕鬼。”   “不相信鬼和不怕鬼是两码事,克莉丝。”雅各相当直接地指出了问题所在。这让克莉丝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弱点。她的别扭令雅各感到有趣,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牵住了克莉丝的手,低声道,“害怕的话就好好待在我身边。”   这时候伊薇和狄更斯已经相当热烈地讨论起了钢琴的问题,他们头脑清楚地分析出了这个现象应该是由气动管和阀门制造出来的,而实际检验后的确如此,这无疑让克莉丝大松了一口气,心安理得地坚持起自己这世界上没有鬼的论调,但等到伊薇和狄更斯分头去检查其他屋子时,克莉丝又开始害怕自己摇晃个不停的摇篮,“……那东西总不可能装上气动管吧?”   “是的,然后你就会发现今晚的风很大……你的洞察力是不是也被吹跑了?”   雅各正要走过去关窗,克莉丝却牢牢抱紧了他的手臂,带着一脸慌乱和无措开口道,“别离开我,雅各。”   “……”这还是雅各第一次从克莉丝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但令人毫无成就感的是,这竟然只是因为一栋鬼屋。他正要回答克莉丝,异变又陡然发生了,楼梯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属于孩童的清脆笑声。   “雅、雅各……你、你听见了吗?”克莉丝慌张地询问道,抱着他手臂的力气越发大了。   在看着姐姐朝那些制造怪笑声的顽皮孩子追上去时,雅各猜测这栋鬼屋的凶名可能只是因为附近孩童的恶作剧,但克莉丝早已经被吓得不能用脑思考问题了。   “不,没听见,我应该听到什么吗?”雅各一本正经地说起了谎,然后相当满意地看着克莉丝因为害怕而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这个花招的效果实在太好,以至于他都开始认真考虑以后要不要在床上说些鬼故事给克莉丝听了。   “你还愿意为狄更斯先生办下一件案子吗?”雅各觉得这整件事变得非常有意思。   不过,第二天他就不这么觉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鬼屋的下一个任务是未能寄达的信件,于是克莉丝将会收到一封来自于其他妹子的“写给弗莱的情书”。 适当吃醋有益身心健康。 以及,这章正好写到艾吉奥的彩蛋,那就顺带来说点无聊的插曲,最近已经开始写Ezio的大纲了。因为想压缩游戏进程让Ezio提前退休的缘故,导致我不得不逐一搜索Ezio后来的敌人和朋友成年了没有。毕竟诸位也知道,Ezio踏上复仇之路的那一年,他在意大利要面对的最终BOSS切萨雷·波吉亚才刚刚出生…… 好悲伤的故事。   ☆、情书   “昨天的柏克莱广场五十号其实根本就没有鬼,一切都只是人为的闹剧,所以我想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开始展开下一件案子的调查了。”第二天,狄更斯将他们带到了伦敦废弃马车的堆放点,“有人向幽魂社提交报告说,最近有一辆布满金箔的马车半夜流连在这附近,令路人眼花缭乱,接着就传出了闹鬼的说法,看看我们能不能破解这个传闻吧!”   “我不得不说,这比鬼屋给人的感觉好多了。”这次克莉丝身边没有钢琴、也没有摇篮,而且还是白天,放眼望去垃圾场里只有木头的残骸,这令克莉丝感觉舒服安心多了,以至于逻辑思维能力也变得正常起来,“马车只在半夜出没可能是意有所图,这样一来白天我们可能搜集不到什么线索。”   “那只能晚上再来了。”狄更斯语气轻快地说,“现在我们就先摸清地形吧。”   “克莉丝,这是皇家邮政的运送马车吗?”这时候,伊薇已经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一辆点缀着鎏金装饰的马车,它看起来像是遭遇过严重的车祸,已经完全不能正常行驶了。它与传闻中描述的那辆马车特征并不完全相符,伊薇会对它产生好奇只是因为它背后象征的意义。   “是的。”克莉丝肯定了伊薇的猜测,然后以相当确凿的口吻道,“不过自从开始用铁路运输信件之后,这种马车就渐渐消失在伦敦街头了,只剩下寥寥几辆还在工作,车厢看起来很新,应该是最近才损毁的……里面装了那么多未能送达的信件,邮政所的人真是不负责任,我一定要去投诉他们。”   “这些信件再也到达不了它们原本应该去的地方了,真令人伤感。”伊薇拿起其中一封看了看邮戳和地址,“或许……我们可以代行一下邮差的工作,把还能辨认出地址的信件送去目的地,说不定还有人在苦苦等候这些信呢。”   “那太麻烦了……我有更好的办法,按大区把信分一下类,然后送到对应的警局。让警察巡逻时顺便派送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抱歉,女士们。”雅各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难道我们不是在调查幽灵马车的案子吗?”   “噢,我倒觉得善行总是值得鼓励的。”狄更斯说,“这真是件不错的好事,或许我可以将这个情节写进我的小说里,未能寄达的信件引发出的一系列故事,听起来真有趣。”   伊薇也开口道,“如果你不想帮忙,雅各,你可以回火车上去睡觉。”   “这里有封信件从信封里掉出来了。”克莉丝俯身从车轮下捡起了一张沾上了泥土的信件,最近几天都是晴天,这使得它并没有被伦敦多雨的天气毁掉,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克莉丝这么想着,然后下意识地扫了两眼信的内容。   才看了第一行,克莉丝就立刻变了脸色,等快速地扫完信上写着的所有字句以后,不论是谁都能看出她现在的心情极糟。在把信强塞给雅各以后,克莉丝冷冰冰地开口道,“在回火车以前,你可以带上这封信,它一定帮你做个好梦,雅各。”   “等——什么?”雅各一脸莫名其妙。   伊薇好奇地凑到他身边拿过那封信朗读起来,“‘亲爱的弗莱’……上帝,这竟然是一封写给你的信吗?”然后伊薇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亲爱的弗莱,我真希望能跃进你怀里。自从我们上次会面之后,我就一直在孤单中备受折磨。不在你身边,我就陷入绝望之中。我恳求你,快回到我身边,我好想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请马上出发,我会等候你的抵达,并把一切都奉献给你……属于你的伊丽莎白’。”   这封信的内容让弗莱双子同时沉默了。   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伊薇谨慎地开口道,“好吧……信上还写着希望这封信能成功抵达柏莎火车,我明白克莉丝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弟弟?”   “拈花惹草可不是一位合格的绅士应有的德行。”狄更斯也加入了批判的队伍。   “我在搞什么?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叫做伊丽莎白的女人。”在莫名之后,雅各感到了恼火。如果是平时,他说不会还会好好写信拒绝这位女士的爱意,但现在他显然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心情,“谁知道她为什么会给我写这种奇怪的信,真是莫名其妙。”   “可能只是同姓……也不对,常住在柏莎火车上的黑鸦帮众没有和我们同姓的。”关键时刻,伊薇还是帮雅各想起了借口,“说起来,前两周我倒是在路上救了一位险些被恶棍劫到教堂强娶的小姐,名字也叫伊丽莎白。在英国这个名字还真是常见……”   “救命!拜托!有谁能来救救我!”街道上忽然传来了一位女士的呼救声,她的声音忽然靠近,又忽然远去。因为她被劫上了一辆马车,只能在高速行驶着的马车中向街道上的行人呼救,那辆马车看起来造价高昂,因为上面布满了……金箔!   “我去追那辆马车,雅各!我觉得你最好赶紧去找克莉丝解释一下……呃,可能不需要了,你跟我一起过来吧,克莉丝已经追上去了!还有……狄更斯先生,你可以回酒馆去等我们的好消息了!”在载着受困女士的马车从垃圾场前飞速经过以后,一辆警车也跟着迅速启动然后追了上去,伊薇觉得那应该是克莉丝和警察经过磋商借用了苏格兰场的警车。   就在雅各心不在焉地跟上伊薇,烦恼着要如何向克莉丝解释这件事时,先行一步的克莉丝已经充分地在伦敦街头展现了她的驾车技术,被她追逐的马车才开上宽阔的兰贝斯桥,她就缀上了对方的车尾,继而攀到车顶借由居高临下的优势把胆敢在光天化日下绑架女性的恶棍扔下马车交给一同跟来的警察处理,然后她跳上驾驶座,牢牢拽住缰绳安抚了受惊的马匹迫使马车停下。   “我得救了吗?”车厢里的女士惊喜地出声道,“噢,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有个恶棍强迫我今天一定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和他结婚,不然就去搞砸我父亲的生意。今天这样的事已经发生好几次了,他总是派手下驾着马车在夜色中徘徊在我家附近,以为用一辆金箔堆砌起来的马车就能让我回心转意。于是我就一直骗他说,我早已经有心上人了……其实也不是骗,我向往的人就像今天的您一样,曾在我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拯救了我……”   “苏格兰场会保护你的,女士,你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谢谢!您竟然也是一位女性……”车厢里的女士说了句有些奇怪的话,然后道,“我是伊丽莎白,您可以下车走进车厢来让我看看您的脸吗?我想知道救命恩人的长相。”   “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是……伊丽莎白?”尽管克莉丝很高兴自己能帮助了一位这样需要帮助的女士,但伊丽莎白这个名字还是让她的心情迅速低落了下去,“伊丽莎白小姐,我随口问一问,你的心上人该不会姓……弗莱吧?”   克莉丝真的只是随口问问,但车厢里的伊丽莎白小姐却格外惊喜地开口道,“是的!您是怎么知道的?弗莱小姐温柔体贴、斯文礼貌、相貌出众、气质优雅、身手不凡,就像您一样……我能问问您的姓氏吗?”   伊丽莎白小姐可能是太过激动,以至于连先生和小姐都说混了。   “我姓斯威夫特……可是弗莱先生已经有未婚妻了。”   “您一定在开玩笑,这是不可能的,弗莱小姐才不可能有未婚妻。”伊丽莎白小姐惊讶地笑起来,一口否定了克莉丝的话,继而以充满期待的口吻道,“斯威夫特,这个姓氏听起来也很好听。”   “我想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的心上人了,伊丽莎白小姐。”在发现伊薇和雅各追了上来以后,克莉丝单方面地终止了与伊丽莎白的谈话。跳下车朝雅各走过去大略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冷着脸低声道,“伊丽莎白小姐因为你曾经救过她而爱上了你,你最好……去和她解释清楚。”   “……我根本不记得我救过什么伊丽莎白。好吧,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然后让她别再给我写什么见鬼的情书。”情书的说法又让克莉丝脸上迅速掠过了一丝失落,雅各连忙保证道,“我发誓——呃……不管她是伊丽莎白小姐,还是伊丽莎白女王,我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不准对女王陛下不敬。”   “好的。”雅各从善如流道,“不管她长得有多么漂亮,我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你不可以有‘她长得很漂亮’这个念头。”   克莉丝不厌其烦地纠正道,看起来就像是个担忧心爱的玩具即将被人抢走的小女孩,而雅各不太确定克莉丝是不是在用这个要求试探他的诚意,就等着他张嘴就来然后教训他,所以在考虑了一会儿后,雅各诚实地回答道,“……我尽量。”   毕竟他总不可能闭着眼睛走进马车,然后和那位险些给他制造出感情危机的伊丽莎白小姐谈话。   “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斯威夫特小姐,我真的能立刻见到让我倾慕已久的弗莱小姐吗?我猜你们一定是朋友吧?你们两个都是那么的了不起……”车厢里的伊丽莎白忽然开口道。   “等等——”雅各皱起眉不太确定道,“她刚才说的是弗莱小姐?”   “怎么可能,你一定听错了。”克莉丝正想说些什么,伊丽莎白小姐已经主动走下了马车,望着他们的双眼充满了惊喜,然后伊丽莎白走过来,轻轻地拥抱了克莉丝和伊薇,然后轻声向伊薇倾诉起了久别重逢的惊喜。   等等……伊薇?   克莉丝怔住了,不知所措地回头望了雅各一眼。雅各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克莉丝就故作镇定地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为自己找了一堆借口,“我觉得我需要帮助警察录一下口供,然后审问那些恶棍……我……总之、总之我就先走了……回见,雅各、伊薇。”   “我还没有好好感谢您呢!”伊丽莎白小姐惊讶的话语直接被她甩在了身后,“斯威夫特小姐,您要去哪里?”   雅各怎么可能会让她在这时候逃走。   在兰贝斯大桥的行人道追上克莉丝以后,雅各好整以暇地开口道,“克莉丝,你要怎么补偿刚才对我名誉的诋毁?查尔斯都因为你的缘故指责我是个有失德行的男人了……你刚才是在吃醋吗?”   “才没有,就算你真的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我也——”克莉丝不想让雅各太得意,但话才说到一半她就说不下去了,然后她飞快地吻了雅各一下,“这样补偿可以吗?”   兰贝斯大桥上微风习习,已经过漫长治理周期的泰晤士河不再像以前那样令人反感,反而在伦敦夏日的温暖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碍于这是公众场合,雅各只能点到为止地回吻了克莉丝,然后低声道,“完全不够,不过我允许你赊账……以后我会向你讨回来的,克莉丝。”   当他念着克莉丝的名字时,仿佛是在念世界上最简短、也是最美好的一封情书。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用来完成狄更斯支线的人物是伊薇,所以开了这样的脑洞,信的开场白只是“亲爱的弗莱”,我不知道用雅各去完成会不会触发什么额外剧情,但感觉这样写会比较有趣。如果有冲突就把这个故事当成脱离游戏的杜撰吧,因为关于这个任务,我还有一些看法。 我觉得这个情书任务可能只是主角的一个梦,地上的情书只能在垃圾场睡下去又起身之后才能进行调查,之后忽然就出现了需要被解救的伊丽莎白小姐,结果救下她走进马车时她人又忽然没了,然后镜头一转操控的人物再度从垃圾场起身,说自己好像做了个梦,而这时地上的光线和睡下去时完全没有变化,说明主角不可能是在救完伊丽莎白小姐之后又跑回垃圾场睡觉。个人认为从调查情书到走进车厢见伊丽莎白全都是梦,不过产生这样的观点时大纲早就写好了,也就不想修改啦。   ☆、谎言   隔日,他们又被狄更斯委托了第三件任务,不过这次的委托和鬼怪幽灵毫无关系。狄更斯希望他们能去火车站为他接一位远游归来的朋友,保障那位友人的人身安全……约翰·汉默先生是狄更斯和达尔文共同的朋友,一位被他们两人同时看好的年轻人。他不日就将继承大宗遗产,但为人却十分具有童心、天真无邪,对于大伦敦里某些不事生产的人来说,约翰·汉默无疑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猎物。   狄更斯觉得他需要保护,于是克莉丝爽快地答应了狄更斯的请求,不过这次一起去火车站接约翰·汉默的只有克莉丝和雅各,伊薇去忙别的事了。   在找到约翰·汉默以后,他们还未说明来意,约翰就抢先一步惊喜地开口道,“你们就是狄更斯先生派来接我的人吗?你们真是友好……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那么我们现在该去哪呢?”   克莉丝发觉约翰对人真的毫无戒心,这在大城市里是个极为危险的品质,但至少眼下还有他们能保护他。在离开火车站的路上,约翰·汉默滔滔不绝地聊起了自己的近况,“我真是想念伦敦的天气啊。因为父亲的离去,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伦敦,去处理他的后事,为此我难过了很久……还有,我想我就快要结婚了……”   “约翰,你听起来好像不是很期待自己的婚礼?”雅各与话唠约翰聊起天时竟显得异常融洽,这可能是因为雅各自己也是个话唠。   “因为我根本没有见过我未来的新娘贝拉·威灵顿,我和她的婚事是父辈们定下的。至于她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女人,我完全不清楚。你要是有这样的遭遇,也会倍感烦闷的,雅各。”   “那我可能体会不到你的感觉……我已经找到了我百分之百确定能与她共度一生的女人了,我想我和她应该也快——”雅各看了克莉丝一眼,“——结婚了。”   克莉丝假装没有听见,但耳垂却随着雅各的话泛起了可疑的薄红。   “噢,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届时请一定要通知我出席,我这个人最喜欢热闹高兴的事……”约翰兴致勃勃地开口道,然后忽然又嗟叹道,“的确,我会继承很多钱……但我要怎么知道那位小姐不是因为钱才嫁给我的呢?”   雅各立刻帮约翰想了很多馊主意,但好在他们安稳的谈话环境没能持续太久,才刚走出车站,街边昏暗的巷子里就冲出了一伙人,试图从他们中间绑走约翰·汉默。克莉丝动手反击时已经很注意克制了,毕竟她不是警察,不再拥有杀人豁免权,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些劫匪竟蠢到开枪打爆了自己人的脑袋。   在料理干净了这些人以后,克莉丝望着地上的尸体感到非常无奈,只能由着雅各喊黑鸦帮众来把尸体拖走,被枪声和打斗惊吓到了的约翰·汉默略显慌张,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甚至还试着提议道,“克莉丝,你在烦恼怎么处理尸体吗?我突然有了个点子,不仅能让我们摆脱麻烦,还能测试我的新娘是否真心。”   “什么点子?”雅各叫停了帮众的收尾工作,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来看着约翰,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把这具尸体扔进泰晤士河里吧。不过不是以劫匪的身份,而是以约翰·汉默的身份,我会给他换上我的衣服,然后再以无名小卒的身份去通知我的未婚妻,约翰·汉默已经死了,看看她有何反应,这样我就能知道她到底适不适合我了。”   “不错的主意啊,约翰。”雅各颇感兴趣地点头通过了约翰的提议。   接下来,在黑鸦帮众处理掉尸体之后,雅各和克莉丝陪约翰一起上门拜访了贝拉·威灵顿小姐的家。他们俩藏身在马车里,然后听着约翰冷酷地对威灵顿小姐进行了通知,“威灵顿小姐,你的未婚夫约翰·汉默今早被发现陈尸在泰晤士河上。”   从车窗里克莉丝可以看见,前来应门的威灵顿小姐长相颇为精致可爱,她先是愣了一会儿,又慌乱无措地结巴了好一阵,眼角也跟着闪烁起了泪花,“怎么会这样……上帝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我听说他是一个好人,怎么会遭遇到这样的不幸的事,可怜的汉默先生……”她转过身去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请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在离开了威灵顿家以后,克莉丝听见约翰兴奋地对雅各说道,“她好讨人喜欢!我确定我非常喜欢她!”   “那我认为你应该尽快去向威灵顿小姐道个歉,然后对她说明真相……欺骗总是不好的,而且她还在为你伤心。”克莉丝建议道。   “你说的没错!”约翰搓了搓手,飞快地升华了自己对威灵顿小姐的感情,“我想我已经深深爱上她了,为此我可能还需要你们的帮助。”   “……什么帮助?”   “我想到了一个更有趣的计划,你们扮演暴徒去绑架她,然后把她带到我指定的地方。接着我就会冲出来英雄救美,我想这样一定能赢得她的心。”   雅各的意见暂时先不考虑,但克莉丝立刻明确表示了反对,“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我觉得这样非常不好,你想让你们的婚姻建立在谎言和欺骗上吗?就在刚才,你了解了威灵顿小姐是个怎样的人,所以爱上了她、选择了她。那么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想办法让她了解你,也给她选择的权利,这才公平,而不是……计划着要绑架她。”   过了一会儿,克莉丝放缓了语气,“我要先去见狄更斯先生了,向他转告你已经安全地抵达了伦敦。我劝你最好不要将那个想法付诸实践,否则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说完之后,克莉丝就下车走进了街边的酒馆,约翰有些不知所措,然后他看向雅各道,“你还会帮我吗?”   “啊,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不会拒绝朋友的请求。”雅各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他觉得帮朋友这个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如果不是因为克莉丝精通格斗技巧,他多半也会用这样的方式去追求她。   雅各真正在意的是克莉丝刚才说过的某句话。   感情不能建立在谎言和欺骗上,但是他们两个人感情的开端却充斥着虚伪,其中又有绝大部分……都是他贡献的。      ☆、倾诉   晚上,雅各真的去帮约翰绑架他的未婚妻了,他觉得只要把这件事做的漂亮些,事后别在克莉丝面前过多提起,就不会有什么麻烦。至于打晕贝拉·威灵顿的车夫、劫持贝拉·威灵顿的马车……这对他来说根本毫无难度。   在把马车驶进无人的小巷之后,他下车敲了敲车门,“请快点下车,威灵顿小姐,我想你应该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吧?别害怕,我只是想用你和你的父亲做笔好生意……当然,我确信你就算大声呼救也不会有人搭理你的,相反我会变得非常生气。快点,我耐心不多。”   可爱的威灵顿小姐像是已经被他吓得六神无主了,“……为什么是我?”   她的声音很轻,从车厢里面传出来时已经变得隐隐绰绰了……有一点让雅各觉得很奇怪,白天还操着伦敦口音的贝拉·威灵顿,到了晚上竟忽然变成了苏格兰口音。   威灵顿小姐的疑惑让雅各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她是他朋友的未婚妻,而且还是个女人,他肯定不能对她使用暴力,那么事情好像忽然变得有些棘手了。在拉开车门主动钻进了车厢以后,雅各正打算对威灵顿小姐晓以利弊,教会她怎么好好当一个人质,但事实却是……他竟被威灵顿小姐吓了一大跳。   雅各才刚在逼仄的车厢里坐下,约翰的未婚妻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抱住了他,好像他走进这间车厢不是为了绑架她,而是为了和她偷情。雅各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慌得六神无主,他真的很想出声咒骂最近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艳遇,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威灵顿小姐推开,她好像正打算掀起宽帽檐上垂下的轻纱亲吻他。   在阻止了威灵顿小姐不得体的举动以后,雅各绷紧神经注视着她,以防止她突然暴起袭击他,紧张地就像是警察在独自看守一个残暴的连环杀人案犯。他开始觉得这个绑架计划可以搁浅了,很明显,这个女人一点都不适合约翰·汉默,“请允许我提醒你,你有未婚夫,威灵顿小姐。”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约翰·汉默都已经浮在泰晤士河上了……这只是一次不会有人知道的偷情罢了。英俊的先生,你大可以在享用完我之后再拿我去换钱,我不介意。”威灵顿小姐的声音里带着愉快的笑意,又一次刷新了雅各对她的认识,然后她轻轻吹起了遮住了她面孔的薄纱,试图跟他调情。   “听着,威灵顿小姐。”雅各感觉额角有些抽痛,“可能你压根不在乎订婚的誓言,但我很在乎……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可以请你自重吗?”   “未婚妻?你的未婚妻漂亮吗?”   “当然。”   “谢谢,雅各,我也觉得自己很漂亮。”雅各面前的女人笑着摘下了帽子,如瀑般微微卷曲的黑发顺着优美的颈线披散下来,然后克莉丝极为自然地坐到了雅各膝上,摇晃起双腿,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吃惊。”   在愣了大约三秒钟以后,雅各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环抱住了克莉丝的腰,“……我以为这是威灵顿小姐的马车。”   “这当然是威灵顿小姐的马车,只不过她临时将马车借给了我。”克莉丝摘下了雅各的礼帽放到座位一旁,然后将手指探入他的发间,恶作剧得逞让她略感兴奋,在雅各脸上落下得意的亲吻以后,克莉丝开口道,“在见完查尔斯以后,我立刻调头回去找到了威灵顿小姐,然后告诉了她一切……她和我一样不赞同约翰的行为,但威灵顿小姐认为约翰的本质还不算坏,她愿意配合这出计划,去仔细见一见她的未婚夫,所以——我就让伊薇去‘绑架’她了。”   “……为什么不顺水推舟?”   “因为我想看看你惊讶的样子,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帮朋友的忙……告诉我,我学亚历的苏格兰口音学的好吗?”在装扮成威灵顿小姐时,她必须设法不让雅各识出她的嗓音,为此克莉丝只能努力模仿起了他们共同的友人亚历山大·格拉汉姆·贝尔的苏格兰口音。   “说实话……有点可笑。”   “我觉得这是因为苏格兰口音本身就很好笑……嗯,这句话一定不能让亚历听见……”   克莉丝现在看起来非常开心,但一整天下来都情绪不高的雅各在亲吻了她以后,不得不开口扫兴道,“虽然发生了点小小的意外,不过约翰的绑架计划应该能顺利完成,所以……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说,克莉丝。”   “什么?”克莉丝听出了他的认真,眨了眨眼,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克莉丝,你说感情不能有谎言和欺骗,但是我们——”雅各努力寻找着措辞,但成果却不太显著。   克莉丝望着他,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将身体贴过来,抵上雅各的额头,“是的……抱歉,雅各。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对你说……对不起。”   “……为什么是你和我说对不起?”这样的展开和雅各的想象不太一样。   “在伦敦塔外,我曾对你说过一些……不太好的话,你一定知道那并非出自我的真心,但伤人的话就像从容器里泼洒出来的水,是没办法再收回去的。那些谎言……是一次拙劣的欺骗,我感到非常抱歉,雅各。”   “伦敦塔的事已经过去了,我想说的是……我以前用刺客的身份欺骗你,觉得这样做很有趣,但其实——”   “——可是我早就原谅你了。”克莉丝轻声打断了他,“你后来就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站到了我面前,向我自我介绍说你叫雅各·弗莱。我起初的确有些生气,不过马上就原谅你了……但你还没有原谅我,雅各。”   “因为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克莉丝。”   “……我觉得我们的对话有点肉麻,弗莱先生。”   克莉丝的称呼让雅各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每次你叫我弗莱先生时,我的感觉都很——难以形容……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那就用好的回忆去覆盖不好的回忆吧。”雅各没有说原因,但克莉丝能明白,“我爱你,弗莱先生……这样你感觉会好一些吗?我可以将这句话重复无数遍,只要你愿意听。”   克莉丝的突然告白让雅各怔了片刻,然后他忍不住低下头勾起嘴角微笑起来……他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所以克莉丝几乎是立刻看入了迷。如今她在黑暗中也能隐约看清雅各的轮廓,他的眉目中透露着难言的俊美,而在向雅各倾诉了情感之后,克莉丝比过往的任何一刻都更加确信自己的确是深深爱着雅各。   “再说一遍,克莉丝。”雅各出声要求道。   “我爱你,弗莱先生。”   “再说一遍。”   “我爱你,雅各。”   在不厌其烦地听克莉丝告白了无数遍以后,雅各终于改口道,“吻我。”   她立刻顺从地吻了他。在逗弄了一阵雅各的舌尖以后,克莉丝听着他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声,低头解开了他领口的两颗衣扣,然后凑到他耳边略带羞涩地开口道,“昨天说的补偿……雅各,你想在这里收下吗?”   雅各怔了片刻,然后笑道,“你确定?这可是马车,而且随时会有人经过……我倒是无所谓。”   克莉丝挣扎了一会儿,但雅各带给她的吸引力实在太过强大,于是她小声否定道,“这么晚了……不会有人的。”   “我说过了,我无所谓。”雅各甚至已经解起了克莉丝的衣裙,为了扮作威灵顿小姐,克莉丝又一次穿上了裙子,虽然脱起来很麻烦,不过雅各喜欢这样的麻烦,“你在伦敦塔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克莉丝,知道我接下来会怎么惩罚你吗?”   尽管眼下的时机和地点都不算好,但他真的开始感到有些兴奋了。   他的话让克莉丝陷入了微妙的沉默,正当他以为她是又一次陷入了本能的害羞时,克莉丝却忽然凑近了些,用柔软湿热的吐息拂过他的唇,继而在他的耳畔轻声呓语道,“我当然知道……雅各,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心意   “……哈、哈啊……雅、雅各……”   当克莉丝趴靠在他的肩头,用这样的声音反复呢喃着他的名字时,雅各整个人都被勾得兴奋了起来。门窗都牢牢紧闭着的车厢内弥漫着情-欲的味道,两人的衣物全都散落在座位和地上。在将手从克莉丝光裸白皙的脊背滑落下去以后,雅各顺应自己的想法在克莉丝的肩颈处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吻的痕迹,然后环住她的腰让两人带着热度的身躯贴合地更加紧密。   这样的动作很快引来了克莉丝微妙的喘息,“……别、别乱动啊……雅各……嗯……”   “……坐在我身上就这么舒服吗?”雅各低声笑起来。   他的欲望正深深埋在克莉丝的体内。   这样的体位他们不太常用,但适当的尝试显然没什么不好,克莉丝甚至已经在他身上体会到了骑乘位的乐趣所在……对克莉丝来说,这种体位消耗的体力无疑要比平时剧烈得多。在大着胆子坐上来以后,克莉丝才动了几下就有些难以为继,异样的刺激让她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好在她很快就找到了诀窍。在让雅各进入她的身体时,克莉丝会刻意放松身体完全不加以控制,这样动起来会轻松许多,而且……快感也会变得更加强烈。   脊骨被刺激的一阵酥麻,甘美的喘息因此抑制不住地零落而出,但在面对雅各的问题时,克莉丝还是摇了摇头,将垂落到颊边因薄汗而沾湿的发丝勾到耳后,“下次……不要了……”在张口微微喘息了一阵后,克莉丝才勉强平复了呼吸继续道,“这样……太深了……好难受……”   话虽如此,克莉丝起初因为羞涩而显得缓慢的动作却渐渐加快了节奏,而且还不自觉地收紧了双腿,试图从雅各身上得到更强烈的刺激。   “难受的话,就喊我的名字吧……”雅各假装没有看出克莉丝的口是心非,凑过去亲吻她,然后不怀好意地用舌尖探入她的口腔,逗弄和舔舐着克莉丝敏感的上颚,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更多的喘息和呻-吟,“……来……再叫叫看,克莉丝蒂娜……”   “……雅、雅各?”   “是的……我就在这里,克莉丝……”雅各又给予了克莉丝几个温柔得多的轻吻,然后凝视着克莉丝的眼睛回应道。她在他身上喘息的模样好看到有些惊人,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绿眼睛正因为溢满了情-欲而显得有些迷乱……在第一次遇见她时,他根本想象不到那位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指挥官,竟会在之后以如此不知廉耻的姿态坐在他身上寻求快乐。   她的身与心已完全被他占有了,而他也同样痴迷于属于她的一切。   积蓄至今的快感令克莉丝就快要抵达临界点,但就在这时候,雅各却忽然扣住了她的腰部,阻止了她的动作。克莉丝有些难受地动了动腰,雅各却一点放开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了?”   “如果我说,有人正在往这里走——”雅各若无其事地开口道,“——没有人在外面望风,而且我还没有把车轮锁起来,你觉得他们会因为好奇而停下来看看吗?毕竟这辆马车看起来造价不菲……”   克莉丝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可能上得来吧?”   “我也没锁车门。”   在这么说完之后,雅各忽然低声笑起来,然后伸手抱紧了略感慌乱的克莉丝,“别担心,我骗你的。”   “嘘。”还不等克莉丝气恼起来,雅各就飞快地出声示意她安静。   毕竟在有人靠近的这件事上,他可没有说谎,那似乎是一群通勤归家的工人,正在大声交流着生计和近况,巷子不算狭窄,马车的隔音效果也很好,但属于别人的声音还是令克莉丝感到非常羞耻。雅各灼热的性-器还停留在她的体内,快感被忽然中断的空虚感因此在体内不断地叫嚣着,但克莉丝知道她这时候只能忍耐……或者找些别的事分散注意力。   想到这里,原本安静地靠在雅各怀中的克莉丝忽然直起身,低下头吻了吻雅各肩头的黑鸦纹身,然后用指尖滑过鸟喙,顺着雅各胸膛和腰腹的肌理与伤疤一路往下滑落……就在雅各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时,她却又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看向车厢里的某个角落。   雅各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克莉丝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紧接着马车里安静了才三秒不到,雅各就粗暴地按下克莉丝的后脑开始亲吻她,交合处因为他肆无忌惮的举动泛起了一阵微妙的酥麻……快感在眼下这样的时刻显得尤为清晰。   “等等,雅各……”在吻与吻的间隙中,克莉丝小声地制止起了雅各的举动,那些人还没有走远……但雅各根本没兴趣听她说话。在毫无预兆地挺腰抽-插起来之后,他每一次的插入和抽出都毫不留情地顶到最深处,然后反复碾磨着克莉丝体内最为敏感柔软的地方,完全是故意在往她的敏感点上撞,想迫使她叫出来让别人听见……不,他知道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发出声音的。   难以忍受快感的克莉丝本能地倾身咬了雅各一口,指甲也深深陷入了他的脊背。轻微的疼痛让雅各的动作越发粗暴,甬道里的敏感点被毫不留情地肆虐冲击着,整个世界都被雅各撞得支离破碎,但残存的理智仍在提醒克莉丝要忍耐住呻-吟和喘息,过于强烈的快感和羞耻让克莉丝全身的肌肤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尽管有好好地用双手抓住雅各的肩膀,但她的身体还是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在小巷重新陷入安静的刹那,克莉丝也难以自持地被推上了高-潮,力气被抽空以后她几乎是连跪都跪不稳了,黏浊的液体顺着雅各的性-器往外滑的感觉让克莉丝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经过短暂的休息,原本将额头抵在雅各肩上的克莉丝忍不住抬起眼看向雅各,喘息着开口道,“我想我们……应该对威灵顿小姐道个歉……”   威灵顿小姐把马车借给她,显然不是为了让她在马车里做这种事的。克莉丝觉得她可能要把马车送到车行清洗一下……或者干脆扔掉买一辆全新的还给威灵顿小姐,但愿威灵顿小姐到时候不会太过吃惊,也千万不要想太多……   “雅各,你觉得约翰现在……得偿所愿了吗?”克莉丝勾弄起了雅各脑后只到脖颈处的短发。   “不知道。”略微的痒意让雅各偏开头,将脸埋入了克莉丝的脖颈,满足地咕哝道,“……反正我觉得这个晚上很棒,希望我的朋友也能觉得很棒。”   克莉丝现在仍坐在雅各身上,私-处黏湿的触感随着雅各的话语一起为她带来了微妙的……窘迫感。她装作没听懂雅各在说什么,拙劣地岔开话题,“如果威灵顿小姐能对约翰产生好感的话,我想他们很快就会结婚了……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别人的婚礼,他们会邀请我们吗?”   “当然,你这么讨人喜欢……”雅各直起腰背放松地靠上身后的软垫,然后屈起手指顶弄起克莉丝的下巴,像是在逗弄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你喜欢婚礼?”   克莉丝握住了雅各的手,不让他有胡作非为的机会,“是的……就像约翰说的,婚礼是能让人感到热闹高兴的事。”   “你想参加别人的婚礼?”   克莉丝立刻点了点头。   “那么——”雅各把玩着克莉丝纤细白皙的手指,继而与她十指相扣,然后忽然探身吻了她一下,开口问道,“你想和我举行婚礼吗?”   ☆、求婚   没有过多考虑,克莉丝当然是立刻就……拒绝了雅各。她深爱着雅各,但这反而让她不想轻易答应他的求婚。克莉丝确信自己这一辈子只会与雅各这一个男人交换婚姻的誓言,那么她当然希望一生仅有一次的求婚能郑重一点,至少不是在办公室或者是在……马车里那么仓促,这样也能稍微弥补她第一次收下他戒指时的遗憾。   她不想给雅各制造太多难题,只要他能稍微认真一点,她就会立刻答应下来。不过在雅各想出主意以前,伊薇就先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   在狄更斯最近时常流连徘徊的酒馆里,伊薇转述了昨晚她“绑架”了威灵顿小姐以后所发生的事——那对年轻的未婚夫妇在见面后促膝长谈了很久,汉默先生为自己糟糕的主意郑重地道了歉,而威灵顿小姐也原谅了他。现在,这对年轻人宣布将会在近日完婚。   “噢——虽然过程很曲折,但这个结局真是圆满。”狄更斯先生抓着酒杯满意地笑起来,“我得趁我还没有忘记这件事的细节以前,把这个浪漫动人的爱情故事用笔记录下来,然后……我可能还得给它想个书名,我觉得读者们会喜欢这个故事的。”   “是的,如果您发表了的话我一定会去拜读的……我也希望能遇见一个这样的男人。”同样坐在桌面的伊薇托着腮道,“愿意伪造自己的死亡并绑架我,为的只是看我是否值得信赖……真是刺激又浪漫。”   “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敬年轻的约翰·汉默一杯吧!”狄更斯举起酒杯,“还有他那个充满了奇思妙想的脑子!   “我和你们在这件事上还是有不同的看法,所以——”克莉丝始终不认同约翰追求女孩子的方法,不过她还是配合地举起了杯子,“——这杯酒敬善良聪明的威灵顿小姐。”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婚讯、朋友、美酒。当一个人身边充满了这些美好的事物时,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苛求的了。不知道还没有谁能告诉我更多的好消息,让我这个老家伙高兴一下呢?”狄更斯忽然狡黠地向雅各眨了眨眼,悄悄向他示意了一眼克莉丝。   “当然,查尔斯。”雅各立刻放下酒杯,起身道,“我想我也就快结婚了,只要某位可爱的小姐愿意答应我接下来对她的求婚。”   “雅各,真的吗?你和克莉丝要结婚了吗?”伊薇惊喜地出声道。   雅各没有回答伊薇的问题,而是略带紧张地拿起桌上的葡萄酒瓶,将柔软清甜的红酒倾倒入克莉丝已经空了的酒杯中,开口道,“克莉丝——”   克莉丝立刻抬起头看着他,她知道雅各将会做什么,所以也不禁跟着紧张了起来。   大约是知道克莉丝喜欢他的声音,所以雅各这时候刻意压低了声线,“你的酒杯将永远不会干涸,因为我会成为你的——”   雅各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在酝酿情绪,狄更斯连忙不出声地动了动嘴唇提醒他。于是雅各只能硬着头发把狄更斯写的那些肉麻的求婚誓词念下去,今天早上他们已经像现在这样排练过无数遍了,但关键时刻雅各却还是紧张得忘了词,“因为我会成为你杯中的……生命之酒。”   狄更斯撰写的句子充满了韵律美,带着使人放松下来的魔力,让雅各在不知不觉间就念完了所有的段落,然后他凝视着克莉丝,执起她的手请求她站起来,像普天之下所有试图向心爱之人的男人一样单膝下跪,褪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从怀中取出另一枚戒指悬在她的指尖前。   “这枚戒指还有这双手,将会带你走出所有的忧伤和痛苦,从此在黑暗中照亮你的生命。现在,我请求你成为我的妻子……克莉丝,你愿意嫁给我吗?”   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地区的人,都喜爱热闹的事物。雅各的求婚很快引来了酒馆客人们的注意,就连酒保都停下了擦拭酒杯的动作,看向了狄更斯这一桌,但克莉丝根本无暇理会他们的欢呼和口哨,她的眼中只有雅各。   午后的阳光穿拂过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毫无保留地落在雅各身上,以温暖的光勾勒出他英挺的轮廓。他仍跪在她面前,等候着她早已注定的答案。在父亲离开之后,她从未想象过竟还会有哪个男人愿意为她付出如此之多。当初在伊甸碎片旁,雅各曾许诺说从今往后将再也不会让她承受孤独的折磨,而现在,他正在所有人的祝福中将这个承诺一步步地实现。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这是一条千真万确……通往幸福的道路。   “快点,小姐,快点答应他呀。”有人嚷嚷着催促道。   “你该不会现在才说不愿意吧?”雅各故作镇定地低声问道。   “怎么可能……我只是——我当然愿意,雅各。”克莉丝怔愣了片刻,然后迫不及待地回答道。   如果可以的话,她明天……不,她现在就想和雅各去教堂找牧师做见证。   克莉丝的回答让雅各笑着把戒指推上了克莉丝的无名指,然后起身在周围人善意的掌声中拥抱和亲吻她。   “这样应该不算仓促唐突了吧?嗯?未来的弗莱夫人。”雅各在她耳边问道。   “嗯……”克莉丝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默认了雅各对她的称呼,“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戒指是什么买的?昨晚我说完之后……你今早买来的吗?”   “这有些……不太好说,当然不是今天买的,我挑了很久,觉得它和你眼睛的颜色最相配……前不久买的,你不用在意这些细节……”雅各含糊地回答着,然后在心中道,“没错,前不久买的戒指……嗯,大概是半年以前买的吧。”   他其实是个非常胆小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完— 于是结婚戒指就被当成求婚戒指送掉了,雅各要过会儿才能意识到这个神奇的问题了。我是故意把求婚-订婚-结婚的步骤写的颠三倒四的,因为雅各就是这么一个乱糟糟的人啊,就算有大作家当枪手也照样能在关键时刻把事情搞砸,可是只要结局幸福的话那过程有稍许瑕疵也没什么问题吧? 以及,求婚词致敬电影《僵尸新娘》。   ☆、谋杀   “今天早上在皇宫里发生的命案还有最近伦敦城里出现的革命宣传单使得皇宫里的气氛变得非常紧张,女王陛下也格外地忐忑不安……跟我往这边走,弗莱夫人。”在克莉丝抵达了白金汉宫以后,早就等候在门口的菲德列克·艾柏林如释重负,一边带她往皇宫里走,一边滔滔不绝地陈述起现下胶着的状况。   首先,今晨在白金汉宫里发生了一起相当不同寻常的皇宫凶杀案,被大伦敦内诸多状况牵扯得焦头烂额的艾柏林不得已只能向克莉丝他们求助。毕竟雅各在过去曾无数次帮助他侦破棘手的案子,而克莉丝在她的任期内,也曾是一位能力出众的警探。   这使得艾柏林在穿过洒满阳光的走廊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弗莱夫人,雅各和伊薇是抽不出空来吗?”   “他们马上就到……艾柏林指挥官,听你这么称呼我的感觉真奇怪,你能叫我克莉丝吗?”她的确是在前不久与雅各结了婚,但目前她只能接受关系疏远的人称呼她为弗莱夫人,而她也会很高兴地答应下来。至于在关系亲近的人面前,可能是因为伊薇总用这个称呼捉弄她的缘故,她一听见艾柏林这么反复强调,她就略微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觉得有点怪异。”艾柏林摸了摸下巴,轻咳了一声,“那么我还是按照以前的方式继续称呼你吧。”   “请便,艾柏林指挥官。”   “嗯……那么,请往这边走,前面就是女王陛下的书房了,斯威夫特指挥官。”   “……你确定要如此吗?”   “这是让我感觉最舒服自在的称谓了……如果你不喜欢,我恐怕还是只能叫你弗莱夫人了。”   “……”克莉丝无话可说。   皇宫凶杀案的发生地点在维多利亚女王陛下的书房,犯罪现场被保护地异常完整,曾发生过些什么简直一目了然。书房里女王陛下的保险柜遭到了轻微的破坏,柜门上有一道长长的切口,就像是有人试图把它撬开,但没有得逞。   保险柜下倒着一具英勇忠诚的皇家守卫尸体,他就是本次凶杀案的被害人。   克莉丝没办法立刻找到他的致死原因,因为尸体表面看不到任何暴力迹象,他的面目极为狰狞扭曲,双眼和嘴巴都张得极大,像是看到了某种可怖的事物受惊而死。   克莉丝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会看到一具经历过激烈流血冲突的尸体,毕竟——”   “毕竟窗户玻璃全被打碎了,这是有人强行闯入的迹象,而书房里的花瓶也碎了一地,证明有人在这里战斗或挣扎过。”姗姗来迟的雅各帮克莉丝补完了推测,他与伊薇是和女王陛下一起进来的,“我已经询问过了早上巡逻的皇家守卫,他们没有看到任何入侵者,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时,谋杀就已经发生了。”   “凶手的目标似乎是保险柜……女王陛下,您方便告知我们您在保险柜里放了什么吗?”克莉丝礼貌地向维多利亚女王询问道。   “……是王室象征和平的鸽之权杖。”女王望着那具皇家守卫的尸体,愁容不展,“我本打算在今晚举行一场企业家的授勋仪式,鼓励他们积极反对雇佣童工的行为,全伦敦的知识分子都受到了王室的邀请,而我将会在仪式上用权杖为他们授勋,就像我曾用宝剑授予你们嘉德骑士勋章。”   “权杖失窃会有损王室威严。”   “正是如此。”女王点了点头,“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检查过保险柜了。谢天谢地,权杖还在保险柜里,而且开柜的密码组合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最近总有人散播攻击王室的消息,我不知道这与这起谋杀会不会有关联。我希望你能为这位可怜的守卫行使正义……可怜的人,为了我而丧命……”   “自当为您效劳,女王陛下。”克莉丝立刻回答道。在送走女王陛下之后,她极为自然地出声安排道,“我们恐怕得找法医来验尸了,艾柏林指挥官,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以及必须立刻加强白金汉宫的警备力量,我总觉得晚上的授勋仪式会发生些什么……”   “没问题。”艾柏林并不在意克莉丝命令的态度,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事实上,昨天苏格兰场刚刚接手了一起孩童失踪案。我知道现在女王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但我总觉得那个孩子的失踪与今天的凶杀案有很大的关联,我们不该忽视那个孩子的安全。”   “为什么你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那个孩子……其实我原本就认识他,那是个叫做亚瑟的小男孩,他是侦探小说作家亨利·雷蒙的忠实书迷,常常跟随雷蒙先生出现在我的探案现场收集写作素材,但我最近遇见亚瑟时,他却疑神疑鬼地说有一场针对女王陛下的阴谋正在展开,主使者就是亨利·雷蒙。我以为那是个玩笑,但今天发生的事却让我开始忍不住深思……雅各最近在帮我办案时也曾见过亚瑟,你也可以听听他的说法。”   “亚瑟只是个毛头小鬼,但人却很机灵。我觉得他和我挺像的,不过显然他以后不会有我那么英俊。”在检查完地上的花瓶碎片以后,雅各转身坐到了书房的沙发上,懒洋洋地开口道,但其实他已经在心中飞快地整理起了事情的脉络。   亚瑟是他的朋友,他不希望那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遇到危险。既然亚瑟会对亨利·雷蒙产生怀疑,那么他肯定是掌握了某些确凿的证据,而他的失踪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虽然指控一位作家潜入白金汉宫进行谋杀很滑稽,但——   在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以后,剩下的哪怕再不合理,那也是真相。   这是亚瑟常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真相   亨利·雷蒙身上还有一个难以抹消的污点,就是代他出版书籍的普拉克出版社,最近时常在大伦敦印制传播不利于君主立宪制的传单,这显然是个关键点……苏格兰场曾数次取缔普拉克出版社的印刷厂,但很快他们就能另起炉灶,如今菲德列克·艾柏林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制造阴谋,但警察显然不是最了解这个城市阴暗面的人。   在有需要的情况下,雅各的黑鸦帮不到半小时就找到了出版社的最新据点。经过协商之后,伊薇留在白金汉宫贴身保护女王,而其余人则去调查这间出版社的情况和亚瑟的下落。在询问过据点附近的人以后,他们得知亨利·雷蒙今天也曾这里出没过,不知道为什么,据说当时的亨利·雷蒙看起来兴奋非常。   出版社的大门是敞开着的,里面看起来没什么人在,但屋内昏暗的光线还是让雅各在踏入门槛前下意识地牵起了克莉丝的手,“这里有点黑……当心,亲爱的。”   “我知道,雅各。”克莉丝极为自然地回答道。   跟在后面的艾柏林指挥官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和自己的妻子说过话,而且……说真的,每次他在苏格兰场办公时,都要很努力地不去想雅各和克莉丝两个人曾在那间办公室里搞过什么勾当。   幸好,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   艾柏林很快找到了更值得关注的东西……一些抵制保皇派的宣传手册,还有一批空了的炸药箱,里面的火药不知所踪。克莉丝大略查看了箱子上贴的标识,“艾柏林指挥官,你对这批军火有印象吗?上面还有批次,它们是何时进入伦敦的?”   “嗯……”艾柏林凑上去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然后果断道,“我没有印象。”   克莉丝安静地审视着他,这一刻她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严厉的上司,艾柏林有些心虚,“我不可能把伦敦大大小小的事全装在心里的,事情总得有个轻重缓急。”   “……我不是针对你,艾柏林指挥官,但我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卸任了。”   “你要回来工作吗?”尽管时机不对,但艾柏林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语气中略带惊喜。苏格兰场指挥官是个十分能满足人虚荣心的职位,等到艾柏林真的坐上去之后才发觉周围竟有那么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逼迫着他。艾柏林更向往从前的生活,但他要比克莉丝不幸运得多,因为他身边一个合格的继任者都没有。   “不……做人太过反复只会惹人生厌,所以还是算了,用现在这样的形式帮助你也不坏。”克莉丝一边与艾柏林交谈着,一边翻阅着印刷据点里数量不多的印刷样品,除了叛国的宣传单以外,她接着又找到了一样有趣的东西。   “我想这应该是亨利·雷蒙撰写的小说故事,上面详述了一起皇宫凶杀案,一名皇家守卫遭到谋杀,苏格兰场碌碌无为,而在故事的最后……白金汉宫发生了爆炸,陷入了火海,女王陛下仓皇逃跑,王室威信一落千丈。”正在向雅各和艾柏林简述这个短篇故事的克莉丝,声音忽然慢了下来,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故事发生的时间……就在今天下午的一点钟。”   克莉丝看向了房屋的一角,空了的炸药箱仍然堆放在那里,“那些炸药的去向,好像已经很明显了。”   艾柏林立刻拿过克莉丝手中的书稿匆匆扫了一眼,“我知道亨利·雷蒙的这个悬疑小说系列,不出意外他会在今晚发行这篇故事……该死!这一定是他的犯罪声明,许多尊贵的客人现在都已经抵达了皇宫,授勋仪式前的冷餐会将在一点钟开始,所以爆炸才会被定在那时候。如果他们出事的话英国就要完蛋了,我们一定要阻止爆炸发生。快,我们先回白金汉宫通知皇家守卫疏散客人,然后再排查炸药。”   说完之后,艾柏林立刻下楼奔向了他们停在出版社门口的马车,但克莉丝却仍显得有些迟疑。   “怎么了?”雅各问道。   “我总觉得我们疏漏了什么……如果亨利·雷蒙的目的是在白金汉宫制造爆炸,那他为什么要在今晨去偷权杖,要知道这很容易引起苏格兰场的警惕。”   雅各替克莉丝思考了一阵,但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出合理的结论,“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得先回白金汉宫一趟。”   “……你说的对。”克莉丝只能这么回答。   接下来,他们回到皇宫,通知了伊薇保护女王离开,然后和皇家守卫们分头将所有的客人从宫殿群中驱散到绝对安全的露天广场,但在那个理应致命的时刻来临时,白金汉宫却依然风平浪静,有的只是人们的质疑和不解。   克莉丝和雅各立刻意识到他们被亨利·雷蒙给耍了,但亚瑟没必要说谎,所以亨利·雷蒙的确是有阴谋,只是这阴谋并不针对出席仪式的宾客……克莉丝立刻赶到了女王陛下的书房,果然保险柜已经被人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亨利·雷蒙把我们耍的团团转,只是为了偷走权杖。那么现在又有了一个新问题……他怎么知道保险柜的密码?”   “……很明显,他早上的时候还不知道密码,否则那时候就能拿走权杖,但——”雅各试着开始推理,“——克莉丝,你有没有觉得这间书房里少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尸体。”   “我想那只是被艾柏林派人带走了它……你是觉得尸体有什么问题吗?”   “我曾在菲德列克经手过的案子里,见过一种能让人陷入假死的蜘蛛。它能让人变得面目狰狞、身体扭曲……而亨利·雷蒙也知道这件事,他甚至在案子了结之后带走了一只死蜘蛛说是留作纪念。”   “你的意思是……”克莉丝立刻理解了雅各的意思——亨利·雷蒙穿上皇家守卫的制服混进来用蜘蛛陷入了假死,然后窥视到了女王检查保险柜时所用的密码,又在刚才窃走了权杖。她正想对这个推理发表看法,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艾柏林在书房窗户外的空地上大声呼喊他们的名字。   “雅各!亨利·雷蒙现身了,他就在白金汉宫的屋顶上,身边还带着亚瑟,他想在所有人面前杀死那个孩子!”   这话让克莉丝怔了片刻,然后她无奈地闭上了眼,“我真愚蠢,竟以为这位雷蒙先生能有什么可怕的计划和目的。”   的确,亨利·雷蒙的政治倾向于是抵制君主立宪制的,为了让王室威严扫地,他没有力量、没有人手,做不到在白金汉宫埋伏炸药、刺杀女王,只能选择窃取权杖,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站上皇宫的屋顶大声宣扬自己的阴谋。他应当明白,苏格兰场和皇家守卫是绝不会放过他的,他的收获到此为止了。   这样说来,亨利·雷蒙其实就只是一个精神异常的愉快犯、走火入魔的小说家,以为夺走一个孩子的性命就足够了不起了,对于经历过克罗佛特·史塔瑞的克莉丝来说,这种程度的阴谋就像小孩子的游戏……亨利·雷蒙恐怕比不上史塔瑞的一根头发。   “这位亨利·雷蒙先生真是慷慨,我想在解决了他之后,我们应该还有时间坐下来品尝一下女王陛下美味的下午茶。”雅各显然也想明白了一切,“来吧,去屋顶把亚瑟救下来,你正面吸引雷蒙的注意力,我绕到建筑物后面偷袭他。”   “没问题。”克莉丝点了点头,然后微笑起来,“我会在上面等你来,雅各。”   无论何时,与雅各一起行动都是一件能让她感到高兴的事,有时她自己都为她和雅各的默契配合感到惊讶。   “那么,我会很快赶到的。”雅各立刻答道,然后一本正经地补上称呼,“弗莱夫人。”      ☆、午后   “别过来,女士。”站在屋顶上的亨利·雷蒙正掐着一个男孩的脖子警告克莉丝别靠近他,然后他大笑起来,“我是不是比你们都聪明?想想看,我不只是偷了女王最有价值的宝物,而且还成了全英国最狡猾的犯人。我在每个环节都为你们留下了讽刺的线索,所以你们才能找到我,站在和我说话……我真是优秀到不可思议!”   克莉丝感到无言以对。   事实上,亚瑟早就在案件发生以前就识破了亨利·雷蒙的阴谋,但把这件事说出来恐怕只会深深刺激到亨利·雷蒙这个精神病人脆弱的神经,危及亚瑟的安全,所以她现在只能选择说些废话转移亨利·雷蒙的注意力,然后仔细地打量起雷蒙身边的那个孩子。   雅各说他叫亚瑟,而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个孩子赞赏有加。他的身形相较于同龄人有些瘦弱,棕黄色的头发还没有沉淀成黑色,但眼睛却生得很大,眉目间是难以遮掩的机灵气。他就像一位成年的绅士一样……穿着长裤、戴着帽子,看起来世故成熟地有些可爱,不过在死亡的威胁前,他清澈的黑眼睛里盛满了惊慌和害怕。   “我想我的下个故事就要说说亚瑟的凶杀案了!”亨利·雷蒙令人厌恶的声音适时唤回了盯着亚瑟略有些出神的克莉丝。   “是的。”克莉丝忍着反感开口道,“你很优秀……但是,为什么你要将你的智慧运用在这种地方呢?这是……不绅士的行为,雷蒙先生。”   “噢,对或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雷蒙得意地笑起来,“我只要所有人记住我就足够了。”   “小心身后,雷蒙先生。”克莉丝露出了有些担忧的表情,“看看你的身后,你和亚瑟就快掉下去了,你可以往我这里走几步,我保证不会轻举妄动。”   “别想骗我。”雷蒙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我才不会上你这种傻瓜的当,我可是——”   “——你真应该听她的。”当某个属于男人的声音清晰地在雷蒙身后响起时,他吓坏了,但还来不及转身,就被人一把抓住后衣领从屋顶上扔了下去。这个高度不至于摔死雷蒙,但雅各和克莉丝相信下面的皇家守卫会让他知道厉害的。   在雅各解决了雷蒙之后,从来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的克莉丝犹豫了几秒,还是招手示意了惊慌的亚瑟到她身边来。这个可怜的孩子今天受够了刺激,克莉丝半蹲下身抱住他,然后又摘下他的帽子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是个勇敢的男孩,亚瑟……别害怕,你已经安全了。”   小男孩亚瑟就这么怔愣着跑到了克莉丝身边,跟着她走下屋顶。一直到即将离开白金汉宫时亚瑟才回过神来,对想要送他回家的雅各和克莉丝这样说道,“我的朋友们会很难过的,我们都很喜欢雷蒙先生的故事,但是现在……我想我大概再也看不到他的侦探故事了,一切都泡汤了。”   “那还真是令人遗憾啊。”雅各随口答道。   “雅各,我是认真的!”亚瑟停下脚步仰起脸看着雅各,“或许对你来说不值一提,但我们每个礼拜都在期待雷蒙先生的新故事。”   “那你为何不试着自己写写看?”   雅各的反问让亚瑟没精打采地垂下了脸,“那我也要很有能力才写得出啊。”   “可是不去试试看的话,你怎么能知道自己有没有写作的天赋呢?”克莉丝牵起亚瑟的手带着他往前走,“我认识一位大作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向他讨教一些写作技巧……还有,你可以学亨利·雷蒙那样,把你丰富的经历写成小说。虽然他是个糟糕的人,但却不是个糟糕的作家,我听说很多人都看他的小说,那么他的经验还是值得你学习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克莉丝。”小孩子总是易于被满足的,亚瑟很快就从失落的情绪中重新振作了起来,“雅各向我提起过你很多次,我觉得你的性格就很适合成为侦探小说的主角。”   “……是吗?”来自亚瑟的赞扬让克莉丝怔了片刻,然后微笑起来向他确认。   “嗯……我的主角必须得是个冷静睿智的女性,同时精通演绎和推理……不——我不能写女性……”亚瑟忽然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我总是搞不懂女孩子的想法。克莉丝,你介意我把你写成男性吗?”   “当然不介意。”克莉丝低下头温柔地回答了亚瑟的问题。   “我觉得既然是主角,那么一定得擅长格斗才行。这样才能像你们刚才那样,在第一时间制服意图逃过法律制裁的罪犯。克莉丝,你用的是哪种格斗术?卡利术?马伽术?”   “都不是,我精通的是巴顿格斗术。”   “噢,我知道这个!”亚瑟立刻眼前一亮,“绅士用这样优雅体面的格斗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当然,我的意思是……你用它的时候一定也非常优雅。”   “谢谢,你已经决定好写一个绅士作为主角了吗?”   “嗯,一个绅士侦探。克莉丝,你觉得这样的角色应该具备什么样的技能?”   “或许……伪装?”克莉丝忍不住想到了菲德列克·艾柏林,“既然是侦探而不是警探,那他就得自己想办法通过某些禁止入内的地方……虽然我本人不是很认可这样的行为。”   “前提是别留着满脸络腮胡却想扮成老奶奶。”雅各插嘴道。   亚瑟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看着雅各,然后低下头嘟囔道,“倘若有朝一日我的书真的能出版,那我该用什么笔名好呢?”   “我觉得亚瑟就不错,这显然是个永远不会出错的名字。”克莉丝说。   “我更想用我的全名,亚瑟·柯南·道尔……你们觉得怎么样?”   “太长了,伙计。”雅各给予了否定的意见。   就这样一路闲聊着将亚瑟送回家以后,克莉丝和雅各也回了家,雅各现在不怎么回火车了,而是与她住在一起。他们回来的时间刚好是喝下午茶的时间,为免雅各一时兴起想走进厨房大展身手,克莉丝在为他脱下帽子和外套挂上衣帽架以后,就立刻从柜子里翻出红茶包准备亲自动手。如果让雅各来的话,她毫不怀疑雅各拥有着能把红茶泡成硫酸的独特技巧。   “你好像很喜欢小孩子?”在克莉丝忙碌着的时候,雅各往往负责跟在她身边捣乱。   “我也不清楚……以前没怎么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不过如果能有一个像亚瑟那么聪明的孩子,应该是件非常幸运的事吧。”   “难道不应该是像我吗?”雅各从背后搂住了克莉丝的腰,不太高兴地回问道。   克莉丝停下来颇为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道,“不要,两个雅各·弗莱……简直是一场噩梦。”   雅各安静了很久,正当克莉丝以为自己伤了他的心,想要道歉时,雅各却忽然将克莉丝拦腰抱起来。这让正在往骨质瓷碟里放饼干的克莉丝立刻失手洒出了好几片,一瞬间的失重让克莉丝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雅各的脖颈,“等、等等——雅各……你想做什么?”   始作俑者对此表现地一脸无辜,“这可不能怪我,克莉丝蒂娜,只是比起下午茶来说我现在更想补个午觉……你觉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完—   ☆、变化   “你应该起床了,弗莱先生……弗莱先生,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当有人趴在雅各耳边带着笑意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他起床,还往他耳孔里轻轻吹气时,雅各不太情愿地睁开了眼,然后又迅速用手背遮住了窗外刺眼的秋日阳光。伦敦秋天的早晨空气中已微微带着凉意,雅各闭上眼睛摸索着掀起被褥把早起穿戴洗漱完毕的克莉丝抱上床,耍起了无赖,装作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我马上就起来,弗莱夫人。”雅各抱紧了克莉丝,然后低声咕哝道。   “如果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吻你了,弗莱先生。”克莉丝放轻了音量,做着毫无威胁作用的警告,随即便将温柔的亲吻落在他的额头和脸颊。雅各没有回应她,但却不自觉地把眼睛闭得更紧了,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如果你再不起来——”克莉丝从雅各怀中退开了些,然后将原本环在雅各腰间的手顺着他腰腹的肌理慢慢往下摸索,“——我就要惩罚你了,雅各。”   呼吸因此变得急促起来的雅各很快一把捏住克莉丝的手腕,睁开的眼睛里栖息着显而易见的热度,但很快雅各的兴奋就消减了下来。他无精打采地松开克莉丝,然后抱着被子翻过身睡向另一边,“我知道,马上就起床……这次是真的……”   这个回答终于让克莉丝满意了,她亲了亲雅各的脸颊,然后愉快地开口道,“好的,我去给你热牛奶……然后是烤肠、炸薯块和吐司,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好。”雅各用有气无力的声音答道。   如果是以前,克莉丝敢这样撩拨他,雅各多半会立刻让她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不该犯的错误。就算她穿的再齐整也没用,他会脱下她那层伪装,亲吻她所有敏感的部位,看她一边轻声喘息着抗拒他一边却为他张开双腿,而他则会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发泄被她撩拨起来的欲望,让她只剩下哭泣着哀求他的力气。锅里的牛奶会被烧干,克莉丝不可能有余裕再去想什么见鬼的早餐,然后——   雅各就意识到自己必须清醒点,不能再做梦了。   这些事他现在只能想想,而且他知道想得越多就越糟。因为他让克莉丝怀孕了,前几个礼拜他为这件事高兴到一直失眠,直到某一天雅各才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成了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因为南丁格尔女士很认真地提醒了他们孕期的头几个月里是禁止……的。   这就等于让他禁欲……不知道多久,总之就是很久。   他想要个女儿,不要儿子。如果是儿子,他希望他的孩子能乖一点,假如孩子的性格真的和他一样,他会觉得非常地……讨厌,但愿他到时候能忍住把儿子当皮球踢的冲动。毕竟他现在就已经非常恼火了,克莉丝总在用这件事考验他的忍耐力,将以前从他这里学来的东西一样样地回敬给他。   是的,他当然会立刻起床。不过他现在最需要的显然不是早餐,而是冷水澡。   话回正题,克莉丝之所以那么着急地催促雅各起床,是因为女王陛下又有了召见他们的意愿。迄今为止,他们已经无数次前往白金汉宫谒见女王,每一次都有不同的原因,这次也不例外,女王陛下又告诉了他们一个坏消息,“在克罗佛特·史塔瑞消失以后,曾经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神秘组织正试图卷土重来……重新掌控伦敦,对此我感到非常不安。”   “圣殿骑士……”克莉丝立刻在心中回想起了她曾经的身份,不过她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聆听着女王的请求。   “苏格兰场调查出他们其实来自伦敦以外的地区,目前正在试图往伦敦运输炸药。今晚他们的运输船就会抵达兰贝斯区的码头。我能猜到他们有着怎样大逆不道的计划……所以我真的很担心他们会危及伦敦人民的性命。我恳求你们去将他们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你们能为我做到吗?”   “您大可以放心,女王陛下。”在雅各诧异的目光中,克莉丝一口答应下来。   在离开白金汉宫避过了女王的耳目以后,雅各忍不住确认道,“克莉丝,你没有加入刺客,所以你仍然是个圣殿骑士……你确定这样做没问题吗?”   “当我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时,我是不会犹豫和畏惧的,雅各。那些圣殿骑士追随着克罗佛特·史塔瑞的脚步背离了圣殿骑士的信条,我认为把他们当成罪犯绳之以法没什么问题……运输炸药来伦敦制造恐怖袭击,我简直想不通他们为何会制定这么愚蠢的计划。”   “好吧,你是对的。”雅各认同了她的看法。在没有被复仇冲昏头脑的时候,克莉丝的话总是显得非常有说服力。她是天生的领袖……本来她也的确会成为一位领袖,只是上帝与她开了个不太善意的玩笑,让克罗佛特·史塔瑞执掌了那么多年的权利。   “那就让我们先去码头劫持圣殿骑士的炸药运输船吧。”雅各决定道,但如今的克莉丝肯定得避免剧烈频繁的活动,所以雅各其实只能一个人带着黑鸦帮和苏格兰场的警察去完成这件事,而克莉丝则与艾柏林一起封锁了码头附近的水陆和陆路,以防止那些圣殿骑士在遭遇埋伏后企图逃跑。   他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群圣殿骑士见势不妙后果然非常有骨气地四散着逃跑了。大部分人都不太走运地当场被抓,不过这伙圣殿骑士的首领杰拉德·亨德森却格外幸运地找到一辆停在路边没上锁的马车。他因此大喜过望,没有过多怀疑地就朝马车跑了过去,但紧接着闪着寒光的利刃就在夜色中架到了他脖子上。   一个女人从背后挟持了他,随即还不慌不忙地向他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年轻的杰拉德,伯明翰的圣殿骑士……不过我记得你应该已经成年了,那么——晚上好,亨德森先生。”   “你是谁?苏格兰场?刺客?女王的走狗?”杰拉德有些惊慌。   “不,都不是。”   “你的声音——”杰拉德隐约回忆起了一些事,“我还记得这个声音……你是斯威夫特家族的女儿!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   他曾跟随父亲来过伦敦好几次,与克莉丝蒂娜·斯威夫特有过短暂的会面。在他印象中那是个非常棘手的女人,他对她的处事手段记忆犹新,也对她的声音和相貌印象深刻,但此时站他身后的女人却立刻出声否定了他十拿九稳的猜测。   “不,我不是。”   “那你是——”杰拉德正要追问,她却猛地用手臂勒住了他的脖颈,慢慢逼空了他肺腑之间的氧气,让他的话音跟着低了下去,“……谁?”   在陷入昏厥以前,他听见她低声道,“我是克莉丝蒂娜·弗莱,亨德森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完结,E子的文1号晚上8点开。   ☆、火柴   “我想你最好能快点把圣殿骑士进攻伦敦的计划说出来。这样你可以少吃点苦头,而我也可以轻松一点……你和我有同感吗?亨德森先生?”在把杰拉德·亨德森拘捕起来投进班房以后,克莉丝正在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在攸关性命的威胁前,杰拉德表现地大义凛然,他肆无忌惮地嘲笑道,“你以为我会出卖自己的同伴吗?你这个可耻的叛徒,斯威夫特小姐……不,现在是弗莱夫人了。刺客给你灌了什么迷药,竟能让你放弃洞察之父的指引?你大可以把你那些苏格兰戏法用在我身上,但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克莉丝开始对坐在这里浪费时间感到厌倦了。于是她叹了口气,然后起身道,“那么祝你在这里待得愉快,亨德森先生。”   她走出了拘留房,艾柏林指挥官立刻迎了上来,“你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没有,杰拉德·亨德森冥顽不化。”克莉丝说完之后停下来想了想,随即压低了些声音道,“但是我有个办法——你想办法把这个傻小子放出去,但不要让他起疑,你得让他误以为这是苏格兰场的警戒程度不够高,然后我想他一定会立刻去找他的同伴会合。接着我们可以去请伊薇……不,她不了解圣殿骑士的事,还是由我来跟踪杰拉德·亨德森吧。”   “好主意。”艾柏林不禁精神一振,“那就全看你的了,斯威夫特指挥官。”   “那些船上的炸药怎么样了?”克莉丝继续问道。   “雅各在处理,不过大部分炸药都受潮了,清理出干火药之后雅各会……毫无保留地全部上缴给苏格兰场。”   这句话的意思是,雅各肯定会替自己的黑鸦帮私藏一部分。   “受潮……”克莉丝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和艾柏林一起陷入了沉默。   克莉丝搞不懂这些圣殿骑士为何能白痴到这种程度,但这显然不是这起事件的重点,敌人总归是越蠢越好的。接下来,杰拉德很快中计逃离了苏格兰场,径自赶去了西敏区火车站,克莉丝一路都跟在他身后,他却浑然不觉。   “杰拉德,你怎么那么晚才来和我们会合?”杰拉德的圣殿骑士同伴在见到他以后立刻抱怨了起来,那都是些和他一样的年轻人。   “闭嘴,你这自作聪明的傻瓜,我只是路上有点事被耽搁了。”杰拉德显然不想说出自己曾被警察抓住过的丢人事实,“那么,就让我们按照原计划继续执行任务吧。”   “好的领袖难道不应该在行动开始前把任务再仔细说明一遍吗?什么是你们的原计划,亨德森先生?”克莉丝在心中提问道。火车站里人来人往,克莉丝按照伊薇教过她的匿迹方法,很轻松地就混在人群里偷听起了这些圣殿骑士的谈话。   “我们偷运来伦敦的炸药不多,但也够用了。”杰拉德自信满满地开口道,“接下来我们分头行事,你们先埋伏进国会大厦,我再驾车把火药带过去让迪斯雷利那个白痴首相大吃一惊……那车火药现在在哪儿?”   “就停在火车站外面,杰拉德,我们把它伪装成了干草车……”   听到这里,克莉丝立刻把手中用来伪装的报纸塞进垃圾桶,先一步离开了西敏区火车站。年轻的杰拉德·亨德森先生很快满心踌躇地在外面找到了满载着炸药的马车,但还不等他拉动缰绳,斜里就忽然冒出来一个人把他拷在了驾驶座的扶手上,杰拉德的头被狼狈地按了下去,但嘴里却不折不挠地大喊道,“你是谁?你是谁?”   “克莉丝蒂娜·弗莱。”克莉丝平静地做了第二次自我介绍,然后绕到马车另一边跳上车试图驾驶马车转向,“别担心,亨德森先生。我这就把你和你的炸药一起带去苏格兰场,确保你短时间内的人身安全……”   “你跟踪我!”杰拉德也不是完全的蠢货,他涨红了脸嚷嚷起来,然后梗着脖子问道,“短时间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你的父亲得向国会缴纳一笔天价保释金,要么破产、要么看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你——被判死刑,你父亲只有这两个选择……我觉得英国的法律真是宽容,竟还给了你们这样的白痴生存的土壤。这个世界对傻瓜向来是很温柔的,剩下的就看你父亲在不在乎你了。”   杰拉德低垂着脸一声不吭,然后忽然拼命挣扎起来,试图把自己从手铐里解放出来。马匹因为他的动作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克莉丝权当做没有看见,在安抚了马匹以后,她转过身拨开马车上用来伪装的草料,扫了几眼底下的火药,“……无烟炸药,你们似乎还很懂得保护环境。”   雅各一定会为这车收获感到高兴的,但……之前也有说过——伦敦火车站人来人往,每天接待的客流量足有十几万人次,而伦敦男人又很执着于烟草。因为这是生活富裕体面的象征,人们普遍都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在眼下,就有一位男性在擦着火柴点燃烟斗以后,信手就将火柴扔到了一旁。   在白天略显黯淡的火柴光芒因此划出了一道曲线,准确无误地落到了他们的甘草车上……克莉丝立刻怔住了,然后条件反射般地动手将那些烧起来的甘草扫到地上,但可惜还是为时已晚,底下黑灰色的炸药已隐隐泛起了红色的焰光。   毫无疑问,它们就快爆炸了。   杰拉德傻眼了,他本能地想要开口嘲笑克莉丝,但一想到自己还被牢牢锁在马车上,登时又变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开口服软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和你回苏格兰场!弗莱夫人,你能不能把我的手铐解开?”   克莉丝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计算起来。这种无烟炸药需要反应时间,而且艾柏林说过他们的火药遭受过潮气,这会让爆炸的时间延迟不少。如果她能找到大量的水,那么这车火药就根本构不成威胁,但克莉丝熟知火车站内部的构造,知道一来一回的时间绝对是来不及的。就算进行紧急疏散,爆炸事故也会影响到火车站的运营,让伦敦蒙受不必要的损失……当克莉丝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伦敦塔桥时,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等这件事过去以后……我一定要让女王发布禁烟令,等着瞧吧,这些不懂得忌惮明火的蠢货。”克莉丝喃喃道,然后狠抽了马匹一鞭子。   杰拉德被克莉丝不下车反而策马狂驰起来的举动吓疯了,“你疯了吗?你要去哪儿?快把我放开!我可不想和你这个疯子死在一起!”他色厉内荏地喊了一阵,然后又忍不住哀求起来,但克莉丝却没给他半句回音,只是拼命地加快着马车撞上塔桥扶栏的速度。   就在即将发生车祸之际,克莉丝抽出刀刃猛地砍断了杰拉德的手铐,一脚把他踹下马车。接着又削断了辕架上所有固定的绳索。在失去了马匹赋予的动力之后,后半截马车很快因为惯性腾空飞起来磕磕绊绊顺着桥墩摔进泰晤士河,而这时的克莉丝早已经用绳索发射器离开了原处,安全地落到了桥面上。   这些事只发生在一瞬间,所以周围驾车来往的人们根本没意识到伦敦塔桥险些遭遇崩塌的危机,只以为那是泰晤士河底下正在施工。他们甚至还在克莉丝确认了马匹安然无恙、又拾起绳子把杰拉德捆起来时,停下车对杰拉德发出了哄笑声,“日安,指挥官!您又逮到了一个手脚和脑子都不好用的小偷吗?”   “不,这可不是小偷。他是恐怖分子,正打算去炸毁国会大厦。”在把绳子绑上扶栏之后,克莉丝把杰拉德倒放着丢下了桥,让他悬在空中从特殊的角度欣赏一下大伦敦的美妙风景。   “那您可得提醒首相先生注意安全啊。”周围人又大笑起来。   “我会的。”克莉丝这样回答道,然后走到桥边,靠上扶栏对底下的杰拉德喊道,“亨德森先生,你觉得泰晤士河的风景如何?”      ☆、新生   在问出这个问题以后,克莉丝把杰拉德吊足了五分钟才拉上来,倒吊让他的面部一片涨红,再加上被克莉丝踢下车时受了擦伤,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非常,“回答我的问题,亨德森先生,你应该能看到大本钟吧?那后面就是国会大厦,你们的行动目标……而你眼前的泰晤士河在半年前还臭气熏天,生活在伦敦的人们每天都要祈求好的风向,让恶臭飘到别处去,克罗佛特·史塔瑞开设的工厂对此贡献巨大。直到政府与人民为此付出不懈的努力,伦敦才终于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你会想要摧毁这样美丽的景色?”   杰拉德一声不吭。   克莉丝继续道,“‘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数千年过去了,圣殿骑士一直将这句话挂在嘴边,我想你应该也是这样吧,但——你有想过吗?洞察之父是谁?为什么他能指引我们?亨德森先生,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克莉丝的问题让憋着气想要反驳她的杰拉德愣住了,从他的表情里就能让人知道,他的确从未考虑过圣殿骑士信仰洞察之父的原因。   “万物皆需秩序,万事都需指引……这是圣殿骑士的信条,而洞察之父正是圣殿骑士精神的象征、信念的象征,他从未真正存在过,但又的确长存于我们心中。人生就像是一条漫长的道路,绝大多数人所走的道路都是歪歪扭扭,但是信念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告诉我该如何去实现理想,所以指引我的不是洞察之父,而其实是我心中的信念。”   克莉丝过于曲折的表述方式像是一盆冷水,浇息了杰拉德的怒火,他低下头尴尬地咕哝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弗莱夫人。”   “没关系……”杰拉德就像个懵懂的孩子,而对于孩子,克莉丝向来十分有耐心。她望向远方汨汨流淌的泰晤士河水,然后淡淡地笑起来,“你不明白我的想法,而我也不明白你的想法……克罗佛特·史塔瑞这个男人身上有哪里吸引了你?值得你在他死后继续追随他?”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哪里了不起?”克莉丝继续追问。   杰拉德支吾了一会儿,然后道,“他的财力富可敌国。”   “所以,你向往他的英镑?”   “不!”杰拉德立刻推翻了自己先前的回答,重新说了个答案,“他的政见上达国会。”   “你迷恋他的权势。”   “他的名字整个伦敦……整个大英帝国都知道!每个人都知道克罗佛特·史塔瑞!这难道还不算了不起吗?”   “我明白了,你贪慕他的名声,可是那只是虚名而已。在他消失以后,人们就再也不提起克罗佛特·史塔瑞了。如果你能再去仔细了解一下,就会知道他恶名昭彰……这就是你向往的了不起?人人都唾弃的大人物?”   “可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的!”杰拉德激动地反驳道,“有个男人……从伦敦旅行到伯明翰,他是史塔瑞忠心耿耿的手下!他告诉了我们在伦敦发生了些什么……他告诉了我们真相!所以我们才会来到伦敦试图重新建立新的秩序……就像浴火重生的不死鸟,我一定要让圣殿骑士教团重掌伦敦大权!”   “真相……如果你的阅历再丰富一些,就会明白真相这个词什么都代表不了,因为它实在太廉价了。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意志,而以这份意志、这份信仰所看到的风景,便会成为他们心中的真相。接着,他们便会设法让所有人都接受他们认定的真相……我不知道史塔瑞的拥簇是怎么给伯明翰圣殿骑士洗脑的,但我连听都不用听,就能推翻他们的连篇鬼话。”   杰拉德皱起眉,困惑又茫然地看向克莉丝,等着她的下文。   “秩序抑或自由,都只是一种手段,而圣殿骑士真正想看见的……只有和平。所以圣殿骑士和刺客并不总是在争斗的,有些时候,我们会联合起来、团结一致,只为了看到和平尽快到来。或许你觉得用炸药摧毁国会大厦是在实现和平,但我不这么认为,亨德森先生。”   “和平……”杰拉德怔住了,这个词真正地打动了他,而他脸上的血色也跟着迅速消退,因为他立刻想起了自己险些对伦敦做出了怎样的破坏,“是的,和平……那个男人可耻地欺骗了我和我的同伴!让我们成了史塔瑞复仇的工具!”   “我很高兴你终于认清了事实,亨德森先生,现在——”克莉丝俯下身割断了杰拉德脚上的绳索,“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地跟我走回苏格兰场,我不喜欢奔跑,所以你如果试图逃跑的话……我会非常生气,孩子。”   “你叫我‘孩子’?可是你才大我几岁?”杰拉德不服气地反驳道。   “我叫你‘孩子’,是因为当你还是个摆弄炸药的傻瓜时,我已经数度获得了女王陛下和国会的嘉奖。我不敢说全部,但伦敦的大部分人都认识我,刚才你也看到他们是如何称呼我的了。可是我早已经卸任了,他们尊敬我,只因为我曾是个真正为他们净化过伦敦空气的指挥官。现在我正致力于让英国的女性和像你这样的傻瓜获得平等的权利……是的,我不过年长你两岁,但我已经找到了满意的伴侣,与他结了婚,决定与他相伴一生,很快还要学着如何成为一个好的母亲……这些理由能让你满意吗?”   杰拉德有点傻眼,结结巴巴地问道,“净化空气?解决工厂制造的浓雾和黑烟吗?”   “放在刚才的语境里净化空气意味着抓捕罪犯。亨德森先生,你还有其他什么更有意义的问题吗?”克莉丝示意杰拉德跟上她,“如果没有的话,现在请跟我回苏格兰场去,那里将会成为你暂时的家。”   杰拉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弗莱夫人,为什么来伯明翰做客的不是你呢?”   “抱歉,你说什么?”   “你有这么正确的见解,为什么不用你的思想站出来领导圣殿骑士?我离开伯明翰时……还和父亲大吵过一架,他至今仍相信斯威夫特这个姓氏、尊敬这个姓氏,随时愿意响应你的号召,但在克罗佛特·史塔瑞死后,你却反而销声匿迹了……您理应成为英国圣殿骑士教团的团长,弗莱夫人。”   “因为我在心中,更认可刺客的信条,而我的丈夫也是一位刺客。人民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指引,他们只需要顺应时代的发展,便能找到自己最应去往的方向。这座城市中有许多真正的大人物,但他们既非刺客、也非圣殿骑士。这两个秘密结社的教条听起来是很了不起,但其实缺少了他们世界也能照常运转……我无意于领导圣殿骑士,亨德森先生。”   “听起来您似乎是觉得没有刺客和圣殿骑士的争斗世界会变得更好,但——我不清楚刺客是如何,但圣殿骑士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就算眼下圣殿骑士不能在伦敦实现复兴,早晚有一天我们也能东山再起。因为教团是由现实催生的,您说圣殿骑士消失之后世界也能照常运转,但事实却是,只要世界照常运转一天,圣殿骑士就绝不会消失!我们是顺应时势而生的!”   “……是谁对你说了这些话?”   “我父亲说这是海尔森·肯威的思想。”   克莉丝陷入了思考,她询问杰拉德并不是因为觉得他说的话滑稽可笑。相反,正是因为太有说服力了,她才会因此变得沉默。事实上,在对克罗佛特·史塔瑞的复仇结束以后,她时常会反思雅各在那时说过的话——什么是她的父亲希望看见的?   在克莉丝眼中,她的父亲无疑是个真正睿智的人,所以在遇到难题时,她常常会试着用父亲行事方法来为自己解决疑惑。他会希望圣殿骑士教团消逝在历史的洪流中,任凭这份庞大的力量白白浪费……还是挺身而出领导教团,相信自己绝不会将这份力量用错地方?   看一眼他曾经走过的道路,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   “您想想看!”杰拉德的声音打断了克莉丝的思考,“如果您不站出来,圣殿骑士早晚会有新的领导者。继任者可能像您,也可能像史塔瑞。答案会是一个未知数,您会期待这样的未知数吗?当然,您仍然不情愿的话,我会转告我的父亲,让他别再苦等下去了。”   “亨德森先生。”克莉丝打断了杰拉德的话。   “……什么?”   “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杰拉德。”   杰拉德怔愣了片刻,然后瞳孔中立刻亮起了喜悦,“这么说,您是一定会有所作为了?”   “我想——是的,没错。”杰拉德的快乐感染了她,克莉丝忍不住微笑起来,“但是……你还是要先去苏格兰场做客,解释清楚你并没有要危害大英帝国的心。”   杰拉德已经不再害怕这个了,反倒是克莉丝的笑让他忽然脸红了,然后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恕我冒昧……您的丈夫是个怎样的人?”   “我想他应该能算是伦敦最大的混蛋……”克莉丝随口答道,然后拍了拍若有所思的杰拉德,“你自己去找菲德列克·艾柏林指挥官报到,而我也要去面见女王陛下,向她说明你们捅出的麻烦。”   “这么说……”在白金汉宫的花园里听完了克莉丝的陈述以后,女王长松了口气,“又有一桩危机消弭于无形,非常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为你们准备了一些谢礼,希望你们会喜欢……还有——”   维多利亚微笑着道,“愿神祝福尊贵的弗莱家族。”   在向女王告辞以后,雅各在皇宫正门前漫长而宽阔的林荫道上,仰起脸看了一阵从树叶间隙中倾泻而下的阳光,然后低下头道,“所以,你会成为圣殿骑士的团长,克莉丝。”   “你会介意吗?”   “不,我只是觉得圣殿骑士的大团长和刺客大师……我们家的餐桌会变得非常热闹。”   克莉丝笑起来,“但我还没有当上团长,你也不是刺客大师,雅各。”   “那是迟早的事,克莉丝。”雅各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道,但其实这些都还是个未知数。   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的事,就是伦敦将会在他们的努力下变得更好。   这一点,确凿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三·完— 至此全文完。 那么,佛罗伦萨城再会。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